漢書卷九十六上
西域傳第六十六上
師古曰：「自烏孫國已後分為下卷。」 西域以孝武時始通，本三十六國，其後稍分至五十餘，1 皆在匈奴之西，烏孫之南。南北有大山，中央有河，東西六千餘里，南北千餘里。東則接漢，阨以玉門、陽關，2 西則限以蔥嶺。3 其南山，東出金城，與漢南山屬焉。4 其河有兩原：一出蔥嶺山，一出于闐。5 于闐在南山下，其河北流，與蔥嶺河合，東注蒲昌海。蒲昌海，一名鹽澤者也，去玉門、陽關三百餘里，廣袤三百里。6 其水亭居，冬夏不增減，皆以為潛行地下，南出於積石，為中國河云。
1 師古曰：「司馬彪續漢書云至于哀、平，有五十五國也。」
2 孟康曰：「（陽）2 關皆在敦煌西界。」師古曰：「阨，塞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西河舊事云蔥嶺其山高大，上悉生蔥，故以名焉。」
4 師古曰：「屬，聯也，音之欲反。」
5 師古曰：「闐字與寘同，音徒賢反，又音徒見反。」
6 師古曰：「袤，長也，音茂。」
自玉門、陽關出西域有兩道。從鄯善傍南山北，波河西行至莎車，為南道；1 南道西踰蔥嶺則出大月氏、安息。2 自車師前王廷隨北山，波河西行至疏勒，為北道；北道西踰蔥嶺則出大宛、康居、奄蔡焉（耆）。
1 師古曰：「波河，循河也。鄯音上扇反。傍音步浪反。波音彼義反。此下皆同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氏音支。」
西域諸國大率土著，1 有城郭田畜，與匈奴、烏孫異俗，故皆役屬匈奴。2 匈奴西邊日逐王置僮僕都尉，使領西域，常居焉耆、危須、尉黎間，賦稅諸國，取富給焉。3
1 師古曰：「言著土地而有常居，不隨畜牧移徙也。著音直略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服屬於匈奴，為其所役使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給，足也。」
自周衰，戎狄錯居涇渭之北。1 及秦始皇攘卻戎狄，築長城，界中國，2 然西不過臨洮。3
1 師古曰：「錯，雜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為中國之竟界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洮音土高反。」
漢興至于孝武，事征四夷，廣威德，而張騫始開西域之跡。其後驃騎將軍擊破匈奴右地，降渾邪、休屠王，1 遂空其地，始築令居以西，2 初置酒泉郡，後稍發徙民充實之，分置武威、張掖、敦煌，3 列四郡，據兩關焉。自貳師將軍伐大宛之後，西域震懼，多遣使來貢獻，漢使西域者益得職。4 於是自敦煌西至鹽澤，往往起亭，而輪臺、渠犁皆有田卒數百人，置使者校尉領護，5 以給使外國者。6
1 師古曰：「屠音除。」
2 師古曰：「令音鈴。」
3 師古曰：「敦音徒門反。」
4 師古曰：「賞其勤勞，皆得拜職也。」
5 師古曰：「統領保護營田之事也。」
6 師古曰：「收其所種五穀以供之。」
至宣帝時，遣衛司馬使護鄯善以西數國。及破姑師，未盡殄1 ，分以為車師前後王及山北六國。時漢獨護南道，未能盡并北道也，然匈奴不自安矣。其後日逐王畔單于，將眾來降，護鄯善以西使者鄭吉迎之。既至漢，封日逐王為歸德侯，吉為安遠侯。是歲，神爵三年也。乃因使吉并護北道，故號曰都護。都護之起，自吉置矣。2 僮僕都尉由此罷，匈奴益弱，不得近西域。於是徙屯田，田於北胥鞬，3 披莎車之地，4 屯田校尉始屬都護。都護督察烏孫、康居諸外國5 動靜，有變以聞。可安輯，安輯之；可擊，擊之。6 都護治烏壘城，去陽關二千七百三十八里，與渠犁田官相近，土地肥饒，於西域為中，故都護治焉。
1 師古曰：「雖破其國，未能滅之。」
2 師古曰：「都猶總也，言總護南北之道。」
3 師古曰：「胥鞬，地名也。胥音先餘反。鞬音居言反。」
4 師古曰：「披，分也。」
5 師古曰：「督，視也。」
6 師古曰：「輯與集同。」
至元帝時，復置戊己校尉，屯田車師前王庭。是時匈奴東蒲類王茲力支將人眾千七百餘人降都護，都護分車師後王之西為烏貪訾離地以處之。 自宣、元後，單于稱藩臣，西域服從，其土地山川王侯戶數道里遠近翔實矣。1
1 師古曰：「翔與詳同，假借用耳。」
出陽關，自近者始，曰婼羌。1 婼羌國王號去胡來王。2 去陽關千八百里，去長安六千三百里，辟在西南，不當孔道。3 戶四百五十，口千七百五十，勝兵者五百人。西與且末接。4 隨畜逐水草，不田作，仰鄯善、且末穀。5 山有鐵，自作兵，兵有弓、矛、服刀、劍、甲。6 西北至鄯善，乃當道云。
1 孟康曰：「婼音兒。」師古曰：「音而遮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言去離胡戎來附漢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辟讀曰僻。孔道者，穿山險而為道，猶今言穴徑耳。」
4 師古曰：「且音子餘反。」
5 師古曰：「賴以自給也。仰音牛向反。」
6 劉德曰：「服刀，拍髀也。」師古曰：「拍音貊。髀音俾，又音陛。」
鄯善國，本名樓蘭，王治扜泥城，1 去陽關千六百里，去長安六千一百里。戶千五百七十，口萬四千一百，勝兵二千九百十二人。輔國侯、卻胡侯、2 鄯善都尉、擊車師都尉、左右且渠、擊車師君各一人，譯長二人。西北去都護治所千七百八十五里，至山國千三百六十五里，3 西北至車師千八百九十里。地沙鹵，少田，寄田仰穀旁國。4 國出玉，多葭葦、檉柳、胡桐、白草。5 民隨畜牧逐水草，有驢馬，多橐它。6 能作兵，與婼羌同。
1 師古曰：「扜音一胡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卻音丘略反，其字從，音節。下皆類此。」
3 師古曰：「此國山居，故名山國也。」
4 師古曰：「寄於它國種田，又糴旁國之穀也。仰音牛向反。」
5 孟康曰：「白草，草之白者。胡桐似桑而多曲。」師古曰：「檉柳，河柳也，今謂之赤檉。白草似莠而細，無芒，其乾孰時正白色，牛馬所嗜也。胡桐亦似桐，不類桑也。蟲食其樹而沫出下流者，俗名為胡桐淚，言似眼淚也，可以汗金銀也，今工匠皆用之。流俗語訛呼淚為律。檉音丑成反。」
6 師古曰：「它，古他字也，音徒何反。」
初，武帝感張騫之言，甘心欲通大宛諸國，使者相望於道，一歲中多至十餘輩。樓蘭、姑師當道，苦之，1 攻劫漢使王恢等，又數為匈奴耳目，令其兵遮漢使。漢使多言其國有城邑，兵弱易擊。於是武帝遣從票侯趙破奴將屬國騎2 及郡兵數萬擊姑師。王恢數為樓蘭所苦，上令恢佐破奴將兵。破奴與輕騎七百人先至，虜樓蘭王，遂破姑師，因暴兵威以動烏孫、大宛之屬。3 還，封破奴為浞野侯，恢為浩侯。4 於是漢列亭障至玉門矣。
1 師古曰：「每供給使者受其勞費，故厭苦之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屬國謂諸外國屬漢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暴謂顯揚也。」
4 蘇林曰：「浩音昊。」
樓蘭既降服貢獻，匈奴聞，發兵擊之。於是樓蘭遣一子質匈奴，一子質漢。後貳師軍擊大宛，匈奴欲遮之，貳師兵盛不敢當，即遣騎因樓蘭候漢使後過者，欲絕勿通。時漢軍正任文將兵屯玉門關，為貳師後距，1 捕得生口，知狀以聞。上詔文便道引兵捕樓蘭王。將詣闕，簿責王，2 對曰：「小國在大國間，不兩屬無以自安。願徙國入居漢地。」上直其言，遣歸國，3 亦因使候司匈奴。匈奴自是不甚親信樓蘭。
1 師古曰：「後距者，居後以距敵。」
2 師古曰：「以文簿一一責之。簿音（簿）〔步〕戶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以其言為直。」
征和元年，樓蘭王死，國人來請質子在漢者，欲立之。質子常坐漢法，下蠶室宮刑，故不遣。報曰：「侍子，天子愛之，不能遣。其更立其次當立者。」樓蘭更立王，漢復責其質子，亦遣一子質匈奴。後王又死，匈奴先聞之，遣質子歸，得立為王。1 漢遣使詔新王，令入朝，天子將加厚賞。樓蘭王後妻，故繼母也，謂王曰：「先王遣兩子質漢皆不還，奈何欲往朝乎？」王用其計，謝使曰：「新立，國未定，願待後年入見天子。」然樓蘭國最在東垂，近漢，當白龍堆，乏水草，常主發導，負水儋糧，送迎漢使，又數為吏卒所寇，懲艾不便與漢通。2 後復為匈奴反間，3 數遮殺漢使。其弟尉屠耆降漢，具言狀。
1 師古曰：「匈奴在漢前聞樓蘭王死，故即遣質子還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艾讀曰乂。」
3 師古曰：「間音居莧反。」
元鳳四年，大將軍霍光白遣平樂監傅介子往刺其王。介子輕將勇敢士，齎金幣，揚言以賜外國為名。既至樓蘭，詐其王欲賜之，王喜，與介子飲，醉，將其王屏語，壯士二人從後刺殺之，貴人左右皆散走。介子告諭以「王負漢罪，天子遣我誅王，當更立王弟尉屠耆在漢者。漢兵方至，毋敢動，自令滅國矣！」介子遂斬王嘗歸首，1 馳傳詣闕，2 縣首北闕下。封介子為義陽侯。乃立尉屠耆為王，更名其國為鄯善，為刻印章，賜宮女為夫人，備車騎輜重，3 丞相〔將軍〕率百官送至橫門外，4 祖而遣之。5 王自請天子曰：「身在漢久，今歸，單弱，而前王有子在，恐為所殺。國中有伊循城，其地肥美，願漢遣（二）1 將屯田積穀，令臣得依其威重。」於是漢遣司馬一人、吏士四十人，田伊循以填撫之。6 其後更置都尉。伊循官置始此矣。
1 師古曰：「嘗歸者，其王名也。昭紀言安歸，今此作嘗歸，紀傳不同，當有誤者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傳音張戀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重音直用反。」
4 孟康曰：「橫音光。」
5 師古曰：「為設祖道之禮也。」
6 師古曰：「填音竹刃反。」
鄯善當漢道衝，西通且末七百二十里。自且末以往皆種五穀，土地草木，畜產作兵，略與漢同，有異乃記云。 且末國，王治且末城，去長安六千八百二十里。戶二百三十，口千六百一十，勝兵三百二十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譯長各一人。西北至都護治所二千二百五十八里，北接尉犁，南至小宛可三日行。有蒲陶諸果。西通精絕二千里。 小宛國，王治扜零城，1 去長安七千二百一十里。戶百五十，口千五十，勝兵二百人。輔國侯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西北至都護治所二千五百五十八里，東與婼羌接，辟南不當道。2
1 師古曰：「扜音烏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辟讀曰僻。下皆類此。」
精絕國，王治精絕城，去長安八千八百二十里。戶四百八十，口三千三百六十，勝兵五百人。精絕都尉、左右將、譯長各一人。北至都護治所二千七百二十三里，南至戎盧國四日行，地阨，西通扜彌四百六十里。1
1 師古曰：「扜音烏。」
戎盧國，王治卑品城，去長安八千三百里。戶二百四十，口千六百一十，勝兵三百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二千八百五十八里，東與小宛、南與婼羌、西與渠勒接，辟南不當道。 扜彌國，王治扜彌城，去長安九千二百八十里。戶三千三百四十，口二萬四十，勝兵三千五百四十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騎君各一人，譯長二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三千五百五十三里，南與渠勒、東北與龜茲、西北與姑墨接，1 西通于闐三百九十里。今名寧彌。
1 師古曰：「龜音丘。茲音慈。」
渠勒國，王治鞬都城，1 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里。戶三百一十，口二千一百七十，勝兵三百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三千八百五十二里，東與戎盧、西與婼羌、北與扜彌接。
1 師古曰：「鞬音居言反。」
于闐國，王治西城，去長安九千六百七十里。戶三千三百，口萬九千三百，勝兵二千四百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騎君、東西城長、譯長各一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三千九百四十七里，南與婼羌接，北與姑墨接。于闐之西，水皆西流，注西海；其東，水東流，注鹽澤，河原出焉。1 多玉石。2 西通皮山三百八十里。
1 蘇林曰：「即中國河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玉石，玉之璞也。一曰石之似玉也。」
皮山國，王治皮山城，去長安萬五十里。戶五百，口三千五百，勝兵五百人。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騎君、譯長各一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四千二百九十二里，西南至烏秅國千三百四十里，1 南與天篤接，北至姑墨千四百五十里，西南當罽賓、烏弋山離道，西北通莎車三百八十里。
1 鄭氏曰：「烏秅音鷃拏。」師古曰：「烏音一加反。秅音直加反。急言之聲如鷃拏耳，非正音也。」
烏秅國，王治烏秅城，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里。戶四百九十，口二千七百三十三，勝兵七百四十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四千八百九十二里，北與子合、蒲犁，西與難兜接。山居，田石間。有白草。累石為室。民接手飲。1 出小步馬，2 有驢無牛。其西則有縣度，3 去陽關五千八百八十八里，去都護治所五千二（百）〔十〕里。縣度者，石山也，谿谷不通，以繩索相引而度云。
1 師古曰：「自高山下谿澗中飲水，故接連其手，如蝯之為。」
2 孟康曰：「種小能步也。」師古曰：「此說非也。小，細也。細步，〔言其〕能蹀足，即今所謂百步千跡者也。豈謂其小種乎？」
3 師古曰：「縣繩而度也。縣，古懸字耳。」
西夜國，王號子合王，治呼犍谷，1 去長安萬二百五十里。戶三百五十，口四千，勝兵千人。東北到都護治所五千四十六里，東與皮山、西南與烏秅、北與莎車、西與蒲犁接。蒲犁（反）〔及〕依耐、無雷國2 皆西夜類也。西夜與胡異，其種類羌氐行國，3 隨畜逐水草往來。而子合土地出玉石。
1 師古曰：「犍音鉅言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耐音奴代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言不土著也。」
蒲犁國，王治蒲犁谷，去長安九千五百五十里。戶六百五十，口五千，勝兵二千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五千三百九十六里，東至莎車五百四十里，北至疏勒五百五十里，南與西夜子合接，西至無雷五百四十里。侯、都尉各一人。寄田莎車。種俗與子合同。 依耐國，王治去長安萬一百五十里。戶一百二十五，口六百七十，勝兵三百五十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二千七百三十里，至莎車五百四十里，至無雷五百四十里，北至疏勒六百五十里，南與子合接，俗相與同。1 少穀，寄田疏勒、莎車。
1 師古曰：「與子合同風俗也。」
無雷國，王治盧城，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里。戶千，口七千，勝兵三千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二千四百六十五里，南至蒲犁五百四十里，南與烏秅、北與捐毒、西與大月氏接。1 衣服類烏孫，俗與子合同。
1 師古曰：「捐毒即身毒、天篤也，本皆一名，語有輕重耳。」
難兜國，王治去長安萬一百五十里。戶五千，口三萬一千，勝兵八千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二千八百五十里，西至無雷三百四十里，西南至罽賓三百三十里，南與婼羌、北與休循、西與大月氏接。種五穀、蒲陶諸果。有銀銅鐵，作兵與諸國同，屬罽賓。 罽賓國，王治循鮮城，去長安萬二千二百里。不屬都護。戶口勝兵多，大國也。東北至都護治所六千八百四十里，東至烏秅國二千二百五十里，東北至難兜國九日行，西北與大月氏、西南與烏弋山離接。 昔匈奴破大月氏，大月氏西君大夏，而塞王南君罽賓。1 塞種分散，往往為數國。2 自疏勒以西北，休循、捐毒之屬，皆故塞種也。
1 師古曰：「君謂為之君也。塞音先得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即所謂釋種者也，亦語有輕重耳。」
罽賓地平，溫和，有目宿，雜草奇木，檀、櫰、梓、竹、漆1 。種五穀、蒲陶諸果，糞治園田。地下溼，生稻，冬食生菜。其民巧，雕文刻鏤，治宮室，織罽，剌文繡，好治食。有金銀銅錫，以為器。市列。2 以金銀為錢，文為騎馬，幕為人面。3 出封牛、水牛、象、大狗、沐猴、孔爵、4 珠璣、珊瑚、虎魄、璧流離。5 它畜與諸國同。
1 師古曰：「櫰音懷。即槐之類也，葉大而黑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市有列肆，亦如中國也。」
3 張晏曰：「錢文面作騎馬形，漫面作人面目也。」如淳曰：「幕音漫。」師古曰：「幕即漫耳，無勞借音。今所呼幕皮者，亦謂其平而無文也。」
4 師古曰：「封牛，項上隆起者也。郭義恭廣志云罽賓大狗大如驢，赤色，數里搖p以呼之。沐猴即獮猴也。」
5 孟康曰：「流離青色如玉。」師古曰：「魏略云大秦國出赤、白、黑、黃、青、綠、縹、紺、紅、紫十種流離。孟言青色，不博通也。此蓋自然之物，采澤光潤，踰於眾玉，其色不恆。今俗所用，皆銷（洽）〔治〕石汁，加以眾藥，灌而為之，尤虛脆不貞，實非真物。」
自武帝始通罽賓，自以絕遠，漢兵不能至，其王烏頭勞數剽殺漢使。1 烏頭勞死，子代立，遣使奉獻。漢使關都尉文忠送其使。王復欲害忠，忠覺之，乃與容屈王子陰末赴共合謀，攻罽賓，殺其王，立陰末赴為罽賓王，授印綬。後軍候趙德使罽賓。與陰末赴相失，2 陰末赴鎖琅當德，3 殺副已下七十餘人，遣使者上書謝。孝元帝以絕域不錄，放其使者於縣度，絕而不通。
1 師古曰：「剽，劫也，音頻妙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相失意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琅當，長鎖也，若今之禁繫人鎖矣。琅音郎。」
成帝時，復遣使獻謝罪，漢欲遣使者報送其使，杜欽說大將軍王鳳曰：「前罽賓王陰末赴本漢所立，後卒畔逆。1 夫德莫大於有國子民，罪莫大於執殺使者，所以不報恩，不懼誅者，自知絕遠，兵不至也。有求則卑辭，無欲則嬌嫚，終不可懷服。凡中國所以為通厚蠻夷，快其求者，為壤比而為寇也。2 今縣度之阨，非罽賓所能越也。其鄉慕，不足以安西域；3 雖不附，不能危城郭。4 前親逆節，惡暴西域，5 故絕而不通；今悔過來，而無親屬貴人，奉獻者皆行賈賤人，欲通貨市買，以獻為名，故煩使者送至縣度，恐失實見欺。凡遣使送客者，欲為防護寇害也。起皮山南，更不屬漢之國四五，6 斥候士百餘人，五分夜擊刀斗自守，7 尚時為所侵盜。驢畜負糧，須諸國稟食，得以自贍。8 國或貧小不能食，或桀黠不肯給，擁彊漢之節，餒山谷之間，9 乞無所得，10 離一二旬則人畜棄捐曠野而不反。11 又歷大頭痛、小頭痛之山，赤土、身熱之阪，令人身熱無色，頭痛嘔吐，驢畜盡然。12 又有三池、盤石阪，道者尺六七寸，長者徑三十里。臨崢嶸不測之深，13 行者騎步相持，繩索相引，二千餘里乃到縣度。畜隊，未半阬谷盡靡碎；14 人墮，勢不得相收視。險阻危害，不可勝言。聖王分九州，制五服，15 務盛內，不求外。今遣使者承至尊之命，送蠻夷之賈，勞吏士之眾，涉危難之路，罷弊所恃以事無用，16 非久長計也。使者業已受節，可至皮山而還。」17 於是鳳白從欽言。罽賓實利賞賜賈市，其使數年而壹至云。
1 師古曰：「卒，終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比，近也。為其土壤接近，能為寇也。音苦頰反，比音頻寐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鄉讀曰嚮。」
4 師古曰：「城郭，總謂西域諸國也。」
5 師古曰：「暴謂章露也。」
6 師古曰：「言經歷不屬漢者凡四五國也。更音工衡反。」
7 師古曰：「夜有五更，故分而持之也。刀斗，解在李廣傳。」
8 師古曰：「稟，給也。贍，足也。食讀曰。次下並同。」
9 師古曰：「餒，飢也，音能賄反。」
10 師古曰：「亦乞也，音工大反。」
11 師古曰：「離亦歷也。曠，空也。」
12 師古曰：「嘔音一口反。」
13 師古曰：「崢嶸，深險之貌也。崢音仕耕反。嶸音宏。」
14 師古曰：「隊亦墮也。靡，散也。隊音直類反。靡音縻。」
15 師古曰：「九州：冀、兗、豫、青、徐、荊、揚、梁、雍也。五服：侯、甸、綏、要、荒。」
16 師古曰：「罷讀曰疲。所恃，謂中國之人也。無用，謂遠方蠻夷之國。」
17 師古曰：「言已立計遣之，不能即止，可至皮山也。」
烏弋山離國，王去長安萬二千二百里。不屬都護。戶口勝兵，大國也。東北至都護治所六十日行，東與罽賓、北與撲挑、西與犁靬、條支接。1
1 師古曰：「撲音布木反。犁讀與驪同。靬音鉅連反，又鉅言反。」
行可百餘日，乃至條支。國臨西海，暑溼，田稻。有大鳥，卵如甕。1 人眾甚多，往往有小君長，安息役屬之，以為外國。2 善眩。3 安息長老傳聞條支有弱水、西王母。亦未嘗見也4 。自條支乘水西行，可百餘日，近日所入云。
1 師古曰：「甕，汲水瓶也，音於龍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安息以條支為外國，如言蕃國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眩讀與幻同，解在張騫傳。」
4 師古曰：「玄中記云『昆侖之弱水，鴻毛不能起』也。爾雅曰『觚竹、北戶、西王母、日下，謂之四荒』也。」
烏弋地暑熱莽平，1 其草木、畜產、五穀、果菜、食飲、宮室、市列、錢貨、兵器、金珠之屬皆與罽賓同，而有桃拔、師子、犀牛。2 俗重妄殺。3 其錢獨文為人頭。幕為騎馬。以金銀飾杖。4 絕遠，漢使希至。自玉門、陽關出南道，歷鄯善而南行，至烏弋山離，南道極矣。
1 師古曰：「言有草莽而平坦也。一曰莽莽平野之貌。」
2 孟康曰：「桃拔一名符拔，似鹿，長尾，一角者或為天鹿，（者）兩角〔者〕或為辟邪。師子似虎，正黃有耏，尾端茸毛大如斗。」師古曰：「師子即爾雅所謂狻猊也。狻音酸。猊音倪。拔音步葛反。耏亦頰旁毛也，音而。茸音人庸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重，難也。言其仁愛不妄殺也。」
4 師古曰：「杖謂所持兵器也，音直亮反。」
安息國，王治番兜城，1 去長安萬一千六百里。不屬都護。北與康居、東與烏弋山離、西與條支接。土地風氣，物類所有，民俗與烏弋、罽賓同。亦以銀為錢，文獨為王面，幕為夫人面。王死輒更鑄錢。有大馬爵。2 其屬小大數百城，地方數千里，最大國也。臨媯水，商賈車船行旁國。書革，旁行為書記。3
1 蘇林曰：「番音盤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廣志云『大爵，頸及膺身，蹄似橐駝，色蒼，舉頭高八九尺，張翅丈餘，食大麥』。」
3 服虔曰：「橫行為書記也。」師古曰：「今西方胡國及南方林邑之徒，書皆橫行，不直下也。革為皮之不柔者。」
武帝始遣使至安息，王令將將二萬騎迎於東界。東界去王都數千里，行比至，過數十城，人民相屬。1 因發使隨漢使者來觀漢地，以大鳥卵及犁靬眩人獻於漢，天子大說。2 安息東則大月氏。
1 師古曰：「屬，聯也，音之欲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說讀曰悅。」
大月氏國，治監氏城，去長安萬一千六百里。不屬都護。戶十萬，口四十萬，勝兵十萬人。東至都護治所四千七百四十里，西至安息四十九日行，南與罽賓接。土地風氣，物類所有，民俗錢貨，與安息同。出一封橐駝。1
1 師古曰：「脊上有一封也，封言其隆高，若封土也。今俗呼為封牛。封音峰。」
大月氏本行國也，隨畜移徙，與匈奴同俗。控弦十餘萬，故彊輕匈奴。1 本居敦煌、祁連間，至冒頓單于攻破月氏，而老上單于殺月氏，以其頭為飲器，月氏乃遠去，過大宛，西擊大夏而臣之2 ，都媯水北為王庭。其餘小眾不能去者，保南山羌，號小月氏。
1 師古曰：「自恃其彊盛，而輕易匈奴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解在張騫傳。」
大夏本無大君長，城邑往往置小長，民弱畏戰，故月氏徙來，皆臣畜之，共稟漢使者。1 有五翕侯：2 一曰休密翕侯，治和墨城，去都護二千八百四十一里，去陽關七千八百二里；二曰雙靡翕侯，治雙靡城，去都護三千七百四十一里，去陽關七千七百八十二里；三曰貴霜翕侯，治護澡城，5 去都護五千九百四十里，去陽關七千九百八十二里；四曰肸頓翕侯，4 治薄茅城，去都護五千九百六十二里，去陽關八千二百二里；五曰高附侯，治高附城，去都護六千四十一里，去陽關九千二百八十三里。凡五翕侯，皆屬大月氏。
1 師古曰：「同受節度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即翕字。」
3 師古曰：「澡音藻。」
4 師古曰：「肸音許乙反。」
康居國，王冬治樂越匿地。1 到卑闐城。2 去長安萬二千三百里。不屬都護。至越匿地馬行七日，至王夏所居蕃內九千一百四里。3 戶十二萬，口六十萬，勝兵十二萬人。東至都護治所五千五百五十里。與大月氏同俗。東羈事匈奴。4
1 師古曰：「樂音來各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闐音徒千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王每冬寒夏暑，則徙別居不一處。」
4 師古曰：「為匈奴所羈牽也。」
宣帝時，匈奴乖亂，五單于並爭，漢擁立呼韓邪單于，而郅支單于怨望，殺漢使者，西阻康居。1 其後都護甘延壽、副校尉陳湯發戊已校尉西域諸國兵至康居，誅滅郅支單于，語在甘延壽、陳湯傳。是歲，元帝建昭三年也。
1 師古曰：「依其險阻，以自保固也。」
至成帝時，康居遣子侍漢，貢獻，然自以絕遠，獨驕嫚，不肯與諸國相望。都護郭舜數上言：「本匈奴盛時，非以兼有烏孫、康居故也；及其稱臣妾，非以失二國也。漢雖皆受其質子，然三國內相輸遺，交通如故，亦相候司，見便則發；合不能相親信，離不能相臣役。以今言之，結配烏孫竟未有益，反為中國生事。然烏孫既結在前，今與匈奴俱稱臣，義不可距。而康居驕黠，訖不肯拜使者。1 都護吏至其國，坐之烏孫諸使下，王及貴人先飲食已，乃飲啗都護吏2 ，故為無所省以夸旁國。3 以此度之，何故遣子入侍？其欲賈市為好，辭之詐也。匈奴百蠻大國，4 今事漢甚備，聞康居不拜，且使單于有自下之意，5 宜歸其侍子，絕勿復使，6 以章漢家不通無禮之國。敦煌、酒泉小郡及南道八國，給使者往來人馬驢橐駝食，皆苦之。7 空罷耗所過，送迎驕黠絕遠之國。8 非至計也。」漢為其新通，重致遠人，9 終羈縻而未絕。
1 師古曰：「訖，竟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飲音於禁反，啗音徒濫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言故不省視漢使也。」
4 師古曰：「於百蠻之中，最大國也。」
5 師古曰：「言單于見康居不事漢，以之為高，自以事漢為太卑，而欲改志也。」
6 師古曰：「不通使於其國也。」
7 師古曰：「言二郡八國皆以此事為困苦。」
8 師古曰：「所過，所經過之處。驕黠謂唐居使也。罷讀曰疲。耗音呼到反。」
9 師古曰：「以此聲名為重也。」
其康居西北可二千里，有奄蔡國。控弦者十餘萬（大）〔人〕。與康居同俗。臨大澤，無崖，蓋北海云。 康居有小王五：一曰蘇王，治蘇城，1 去都護五千七百七十六里，去陽關八千二十五里；二曰附墨王，治附墨城，去都護五千七百六十七里，去陽關八千二十五里；三曰窳匿王，2 治窳匿城，去都護五千二百六十六里，去陽關七千五百二十五里；四曰罽王，治罽城，去都護六千二百九十六里，去陽關八千五百五十五里；五曰奧鞬王，3 治奧鞬城，去都護六千九百六里，去陽關八千三百五十五里。凡五王，屬康居。
1 師古曰：「音下戒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窳音庾。」
3 師古曰：「奧音於六反。鞬音居言反。」
大宛國，王治貴山城，去長安萬二千（二）5 百五十里。戶六萬，口三十萬，勝兵六萬人。副王，輔國王各一人。東至都護治所四千三十一里，北至康居卑闐城千五百一十里，西南至大月氏六百九十里。北與康居、南與大月氏接，土地風氣物類民俗與大月氏、安息同。大宛左右以蒲陶為酒，富人藏酒至萬餘石，久者至數十歲不敗。俗耆酒，馬耆目宿。1
1 師古曰：「耆讀曰嗜。」
宛別邑七十餘城，多善馬。馬汗血，言其先天馬子也。1
1 （師古）〔孟康〕曰：「言大宛國有高山，其上有馬不可得，因取五色母馬置其下與集，生駒，皆汗血，因號曰天馬子云。」
張騫始為武帝言之，上遣使者持千金及金馬，以請宛善馬。宛王以漢絕遠，大兵不能至，愛其寶馬不肯與。漢使妄言，1 宛遂攻殺漢使，取其財物。於是天子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將兵前後十餘萬人伐宛，連四年。宛人斬其王毋寡首，獻馬三千匹，漢軍乃還，語在張騫傳。貳師既斬宛王，更立貴人素遇漢善者名昧蔡為宛王。2 後歲餘，宛貴人以為昧蔡諂，使我國遇屠，3 相與（兵）〔共〕殺昧蔡，立毋寡弟蟬封為王，遣子入侍，質於漢，漢因使使賂賜鎮撫之。又發（數）〔使〕十餘輩，抵宛西諸國4 求（其）〔奇〕物，因風諭以（代）〔伐〕宛之威。5 宛王蟬封與漢約，歲獻天馬二匹。漢使采蒲陶、目宿種歸。天子以天馬多，又外國使來眾，益種蒲陶、目宿離宮館旁，極望焉。6
1 師古曰：「謂詈辱宛王。」
2 師古曰：「昧音秣。蔡音千曷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，古諂字。」
4 師古曰：「抵，至也。」
5 師古曰：「風讀曰諷。」
6 師古曰：「今北道諸州舊安定、北地之境往往有目宿者，皆漢時所種也。」
自宛以西至安息國，雖頗異言，然大同，自相曉知也。其人皆深目，多須敘。善賈市，爭分銖。貴女子；女子所言，丈夫乃決正。其地（皆）〔無〕絲漆，不知鑄鐵器。及漢使亡卒降，教鑄作它兵器。1 得漢黃白金，輒以為器，不用為幣。
1 師古曰：「漢使至其國及有亡卒降其國者，皆教之也。」
自烏孫以西至安息，近匈奴。匈奴嘗困月氏，1 故匈奴使持單于一信到國，國傳送食，2 不敢留苦。3 及至漢使，非出幣物不得食，不市畜不得騎，所以然者，以遠漢，而漢多財物，4 故必市乃得所欲。及呼韓邪單于朝漢，後咸尊漢矣。
1 師古曰：「困，苦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言畏之甚也。食讀曰。」
3 師古曰：「不敢留連及困苦之也。」
4 師古曰：「遠音于萬反。」
桃槐國，王去長安萬一千八十里。1 戶七百，口五千，勝兵千人。
1 師古曰：「槐音回。」
休循國，王治鳥飛谷，在蔥嶺西，去長安萬二百一十里。戶三百五十八，口千三十，勝兵四百八十人。東至都護治所三千一百二十一里，至捐毒衍敦谷二百六十里，西北至大宛國九百二十里，西至大月氏千六百一十里。民俗衣服類烏孫，因畜隨水草，本故塞種也。 捐毒國，王治衍敦谷，去長安九千八百六十里。戶三百八十，口千一百，勝兵五百人。東至都護治所二千八百六十一里。至疏勒。南與蔥領屬，1 無人民。西上蔥領，則休循也。西北至大宛千三十里，北與烏孫接。衣服類烏孫，隨水草，依蔥領，本塞種也。
1 師古曰：「屬，聯也，音之欲反。」
莎車國，王治莎車城，去長安九千九百五十里。戶二千三百三十九，口萬六千三百七十三，勝兵三千四十九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騎君、備西夜君各一人，都尉二人，譯長四人。東北至都護治所四千七百四十六里，西至疏勒五百六十里，西南至蒲犁七百四十里。有鐵山，出青玉。 宣帝時，烏孫公主小子萬年，莎車王愛之。莎車王無子死，死時萬年在漢。莎車國人計欲自託於漢，又欲得烏孫心，即上書請萬年為莎車王。漢許之，遣使者奚充國送萬年。萬年初立，暴惡，國人不說。1 莎車王弟呼屠徵殺萬年，并殺漢使者，自立為王，約諸國背漢。會衛候馮奉世使送大宛客，即以便宜發諸國兵擊殺之，更立它昆弟子為莎車王。還，拜奉世為光祿大夫。是歲，元康元年也。
1 師古曰：「說讀曰悅。」
疏勒國，王治疏勒城，去長安九千三百五十里。戶千五百一十，口萬八千六百四十七，勝兵二千人。疏勒侯、擊胡侯、輔國侯、都尉、左右將、左右騎君、左右譯長各一人。東至都護治所二千二百一十里，南至莎車五百六十里。有市列，西當大月氏、大宛、康居道也。 尉頭國，王治尉頭谷，去長安八千六百五十里。戶三百，口二千三百，勝兵八百人。左右都尉各一人，左右騎君各一人。東至都護治所千四百一十一里，南與疏勒接，山道不通，西至捐毒千三百一十四里，徑道馬行二日。田畜隨水草，衣服類烏孫。
校勘記
三八七一頁一一行（陽）2 關皆在敦煌西界。景祐、殿本都作「二」，此誤。
三八七二頁五行北道西踰蔥嶺則出大宛、康居、奄蔡焉（耆）。景祐本無「耆」字。王念孫說景祐本是，「焉」字絕句，「耆」字後人妄加之。
三八七七頁一０行簿音（簿）〔步〕戶反。景祐、殿本都作「步」，此誤。
三八七八頁一二行丞相〔將軍〕率百官送至橫門外，景祐、殿本都有「將軍」二字。
三八七八頁一三行願漢遣（二）1 將屯田積穀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一」。王先謙說作「一」是。
三八八二頁七行去都護治所五千二（百）〔十〕里。景祐、殿本都作「十」。
三八八二頁一０行細步，〔言其〕能蹀足，景祐、殿本都有「言其」二字。
三八八三頁二行蒲犁（反）〔及〕依耐、景祐、殿本都作「及」，此誤。
三八八五頁一三行皆銷（洽）〔治〕石汁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治」。王先謙說疑是「冶」字。
三八八九頁八行（者）兩角〔者〕或為辟邪。景祐、殿本都作「兩角者」，此誤倒。
三八九三頁一五行控弦者十餘萬（大）〔人〕。殿本作「人」，景祐本作「大」。王先謙說作「人」是。
三八九四頁九行去長安萬二千（二）5 百五十里。景祐、殿本都作「五」。
三八九五頁一行（師古）〔孟康〕曰：景祐、殿本都作「孟康」。
三八九五頁七行相與（兵）〔共〕殺昧蔡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共」，此誤。
三八九五頁八行又發（數）〔使〕十餘輩，抵宛西諸國4 求（其）〔奇〕物，因風諭以（代）〔伐〕宛之威。景祐、殿本「數」都作「使」，「其」都作「奇」，「代」都作「伐」。
三八九六頁二行其地（皆）〔無〕絲漆，王念孫說「皆」當為「無」，通典正作「無絲漆」。按史記大宛傳作「皆無絲漆」。
漢書卷九十六下
西域傳第六十六下
烏孫國，大昆彌治赤谷城，1 去長安八千九百里。戶十二萬，口六十三萬，勝兵十八萬八千八百人。相，大祿，左右大將二人，侯三人，大將、都尉各一人，大監二人，大吏一人，舍中大吏二人，騎君一人。東至都護治所千七百二十一里，西至康居蕃內地五千里。地莽平。多雨，寒。山多松樠。2 不田作種樹，3 隨畜逐水草，與匈奴同俗。國多馬，富人至四五千匹。民剛惡，貪（狠）〔狼〕無信，多寇盜，最為彊國。故服匈奴，4 後盛大，取羈屬，不肯往朝會。5 東與匈奴、西北與康居、西與大宛、南與城郭諸國相接。本塞地也，大月氏西破走塞王，塞王南越縣度，大月氏居其地。後烏孫昆莫擊破大月氏，大月氏徙西臣大夏，而烏孫昆莫居之，故烏孫民有塞種、大月氏種云。
1 師古曰：「烏孫於西域諸戎其形最異。今之胡人青眼、赤須，狀類彌猴者，本其種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莽平謂有草莽而平坦也。一曰莽莽平野之貌。樠，木名，其心似松，音武元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樹，植也。」
4 師古曰：「故謂舊時也。服，屬於匈奴也。」
5 師古曰：「言纔羈縻屬之而已。」
始張騫言烏孫本與大月氏共在敦煌間，今烏孫雖彊大，可厚賂招，令東居故地，妻以公主，與為昆弟，以制匈奴。語在張騫傳。武帝即位，令騫齎金幣往。昆莫見騫如單于禮，1 騫大慚，謂曰：「天子致賜，王不拜，則還賜。」2 昆莫起拜，其它如故。
1 師古曰：「昆莫自比於單于。」
2 師古曰：「還賜，謂將賜物還歸漢也。」
初，昆莫有十餘子，中子大祿彊，善將，1 將眾萬餘騎別居。大祿兄太子，太子有子曰岑陬。2 太子蚤死，3 謂昆莫曰：「必以岑陬為太子。」昆莫哀許之。大祿怒，乃收其昆弟，將眾畔，謀攻岑陬。昆莫與岑陬萬餘騎，令別居，昆莫亦自有萬餘騎以自備。國分為三，大總羈屬昆莫。騫既致賜，諭指曰：「烏孫能東居故地，則漢遣公主為夫人，結為昆弟，共距匈奴，不足破也。」烏孫遠漢，未知其大小，4 又近匈奴，服屬日久，其大臣皆不欲徙。昆莫年老國分，不能專制，乃發使送騫，因獻馬數十匹報謝。其使見漢人眾富厚，歸其國，其國後乃益重漢。
1 師古曰：「言其材力優彊，能為將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岑音仕林反。陬音子侯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蚤，古早字。」
4 師古曰：「遠音于萬反。」
匈奴聞其與漢通，怒欲擊之。又漢使烏孫，乃出其南，抵大宛、月氏，相屬不絕。1 烏孫於是恐，使使獻馬，願得尚漢公主，為昆弟。天子問群臣，議許，曰：「必先內聘，然後遣女。」烏孫以馬千匹聘。2 漢元封中，遣江都王建女細君為公主，以妻焉。賜乘輿服御物，為備官屬宦官侍御數百人，贈送甚盛。烏孫昆莫以為右夫人。匈奴亦遣女妻昆莫，昆莫以為左夫人。
1 師古曰：「抵，至也。屬音之欲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入聘財。」
公主至其國，自治宮室居，歲時一再與昆莫會，置酒飲食，以幣帛賜王左右貴人。昆莫年老，語言不通，公主悲愁，自為作歌曰：「吾家嫁我兮天一方，遠託異國兮烏孫王。穹廬為室兮旃為牆，以肉為食兮酪為漿。1 居常土思兮心內傷，2 願為黃鵠兮歸故鄉。」3 天子聞而憐之，間歲遣使者持帷帳錦繡給遺焉。4
1 師古曰：「食謂飯，音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土思，謂憂思而懷本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鵠音下督反。」
4 師古曰：「間歲者，謂每隔一歲而往也。」
昆莫年老，欲使其孫岑陬尚公主。公主不聽，上書言狀，天子報曰：「從其國俗，欲與烏孫共滅胡。」岑陬遂妻公主。昆莫死，岑陬代立。岑陬者，官號也，名軍須靡。昆莫，王號也，名獵驕靡。後書「昆彌」云。1 岑陬尚江都公主，生一女少夫。2 公主死，漢復以楚王戊之孫解憂為公主，妻岑陬。岑陬胡婦子泥靡尚小，岑陬且死，以國與季父大祿子翁歸靡，曰：「泥靡大，以國歸之。」
1 師古曰：「昆莫本是王號，而其人名獵驕靡，故書云昆彌。昆取昆莫，彌取驕靡。彌、靡音有輕重耳，蓋本一也。後遂以昆彌為其王號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名少夫。」
翁歸靡既立，號肥王，復尚楚主解憂，生三男兩女：長男曰元貴靡；次曰萬年，為莎車王；次曰大樂，為左大將；長女弟史為龜茲王絳賓妻；小女素光為若呼翕侯妻。1
1 師古曰：「弟史、素光皆女名。」
昭帝時，公主上書，言「匈奴發騎田車師，車師與匈奴為一，共侵烏孫，唯天子幸救之！」漢養士馬，議欲擊匈奴。會昭帝崩，宣帝初即位，公主及昆彌皆遣使上書，言「匈奴復連發大兵侵擊烏孫，取車延、惡師地，收人民去，使使謂烏孫趣持公主來，1 欲隔絕漢。昆彌願發國半精兵，自給人馬五萬騎，盡力擊匈奴。唯天子出兵以救公主、昆彌。」漢兵大發十五萬騎，五將軍分道並出。語在匈奴傳。遣校尉常惠使持節護烏孫兵，昆彌自將翕侯以下五萬騎從西方入，至右谷蠡王庭，獲單于父行及嫂、居次、名王、犁汙都尉、千長、騎將以下四萬級，馬牛羊驢橐駝七十餘萬頭，烏孫皆自取所虜獲。還，封惠為長羅侯。是歲，本始三年也。漢遣惠持金幣賜烏孫貴人有功者。
1 師古曰：「趣讀曰促。」
元康二年，烏孫昆彌因惠上書：「願以漢外孫元貴靡為嗣，得令復尚漢公主，結婚重親，畔絕匈奴，願聘馬?各千匹。」詔下公卿議，大鴻臚蕭望之以為「烏孫絕域，變故難保，不可許。」上美烏孫新立大功，又重絕故業，1 遣使者至烏孫，先迎取聘。昆彌及太子、左右大將、都尉皆遣使，凡三百餘人，入漢迎取少主。上乃以烏孫主解憂弟子相夫為公主，置官屬侍御百餘人，舍上林中，學烏孫言。2 天子自臨平樂觀，會匈奴使者、外國君長大角抵，設樂而遣之。使長（盧）〔羅〕侯光祿大夫惠為副，凡持節者四人，送少主至敦煌。未出塞，聞烏孫昆彌翁歸靡死，烏孫貴人共從本約，立岑陬子泥靡代為昆彌，號狂王。惠上書：「願留少主敦煌，惠馳至烏孫責讓不立元貴靡為昆彌，還迎少主。」事下公卿，望之復以為「烏孫持兩端，難約結。前公主在烏孫四十餘年，恩愛不親密，邊竟未得安，3 此已事之驗也。今少主以元貴靡不立而還，信無負於夷狄，中國之福也。少主不止，繇役將興，其原起此。」天子從之，徵還少主。
1 師古曰：「重，難也。故業，謂先與烏孫婚親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舍，止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竟讀曰境。」
狂王復尚楚主解憂，生一男鴟靡，不與主和，又暴惡失眾。漢使衛司馬魏和意、副候任昌送侍子，公主言狂王為烏孫所患苦，易誅也。遂謀置酒會，罷，使士拔劍擊之。劍旁下，1 狂王傷，上馬馳去。其子細沈瘦2 會兵圍和意、昌及公主於赤谷城。數月，都護鄭吉發諸國兵救之，乃解去。漢遣中郎將張遵持醫藥治狂王，賜金二十斤，采繒。因收和意、昌係瑣，從尉犁檻車至長安，斬之。車騎將軍長史張翁留驗公主與使者謀殺狂王狀，主不服，叩頭謝，張翁捽主頭罵詈。3 主上書，翁還，坐死。副使季都別將醫養視狂王，狂王從十餘騎送之。都還，坐知狂王當誅，見便不發，下蠶室。
1 師古曰：「不正下（之）。」
2 師古曰：「瘦音搜。」
3 師古曰：「捽，持其頭，音材兀反。」
初，肥王翁歸靡胡婦子烏就屠，狂王傷時驚，與諸翕侯俱去，居北山中，揚言母家匈奴兵來，故眾歸之。後逐襲殺狂王，自立為昆彌。漢遣破羌將軍辛武賢將兵萬五千人至敦煌，遣使者案行表，穿卑鞮侯井以西，1 欲通渠轉穀，積居廬倉以討之。
1 孟康曰：「大井六通渠也，下泉流湧出，在白龍堆東土山下。」
初，楚主侍者馮嫽1 能史書，習事，嘗持漢節為公主使，行賞賜於城郭諸國，敬信之，號曰馮夫人。為烏孫右大將妻，右大將與烏就屠相愛，都護鄭吉使馮夫人說烏就屠，以漢兵方出，必見滅，不如降。烏就屠恐，曰：「願得小號。」宣帝徵馮夫人，自問狀。遣謁者竺次、期門甘廷壽為副，送馮夫人。馮夫人錦車持節，2 詔（焉）烏就屠詣長羅侯赤谷城，立元貴靡為大昆彌，烏就屠為小昆彌，皆賜印綬。破羌將軍不出塞還。後烏就屠不盡歸諸翕侯民眾，漢復遣長羅侯惠將三校屯赤谷，因為分別其人民地界，大昆彌戶六萬餘，小昆彌戶四萬餘，然眾心皆附小昆彌。
1 師古曰：「音了。嫽者，慧也，故以為名。」
2 服虔曰：「錦車，以錦衣車也。」
元貴靡、鴟靡皆病死，公主上書言年老土思，願得歸骸骨，葬漢地。天子閔而迎之，公主與烏孫男女三人俱來至京師。是歲，甘露三年也。時年且七十，賜以公主田宅奴婢，奉養甚厚，朝見儀比公主。後二歲卒，三孫因留守墳墓云。 元貴靡子星靡代為大昆彌，弱，1 馮夫人上書，願使烏孫鎮撫星（彌）〔靡〕。漢遣之，卒百人送（烏孫）焉。都護韓宣奏，烏孫大吏、大祿、大監皆可以賜金印紫綬，以尊輔大昆彌，漢許之。後都護韓宣復奏，星靡怯弱，可免，更以季父左大將樂代為昆彌，漢不許。後段會宗為都護，招還亡畔，安定之。2
1 師古曰：「言其尚幼少。」
2 師古曰：「有人眾亡畔者，皆招而還之，故安定也。」
星靡死，子雌栗靡代。小昆彌烏就屠死，子拊離代立，1 為弟日貳所殺。漢遣使者立拊離子安日為小昆彌。日貳亡，阻康居。漢徙己校屯姑墨，2 欲候便討焉。安日使貴人姑莫匿等三人詐亡從日貳，刺殺之。3 都護廉褒賜姑莫匿等金人二十斤，繒三百匹。
1 師古曰：「拊讀與撫同。」
2 師古曰：「有戊己兩校兵，此直徙己校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詐畔亡而投之，因得以刺殺。」
後安日為降民所殺，漢立其弟末振將代。時大昆彌雌栗靡健，翕侯皆畏服之，告民牧馬畜無使入牧，1 國中大安和翁歸靡時2 。小昆（靡）〔彌〕末振將恐為所并，使貴人烏日領詐降刺殺雌栗靡。漢欲以兵討之而未能，遣中郎將段會宗持金幣與都護圖方略，立雌栗靡季父公主孫伊秩靡為大昆彌。漢沒入小昆彌侍子在京師者。久之，大昆彌翕侯難栖殺末振將，末振將兄安日子安犁莠代為小昆彌。3 漢恨不自（責）誅末振將，復使段會宗即斬其太子番丘。4 還，賜爵關內侯。是歲，元延二年也。
1 師古曰：「勿入昆彌牧中，恐其相擾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勝於翁歸靡時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末振將之兄名安日，安日之子名安犁靡。」
4 師古曰：「番音盤。」
會宗以翕侯難栖殺末振將，雖不指為漢，合於討賊，奏以為堅守都尉。責大祿、大吏、大監以雌栗靡見殺狀，奪金印紫綬，更與銅墨云。末振將弟卑爰疐1 本共謀殺大昆彌，將眾八萬餘口北附康居，謀欲藉兵2 兼并兩昆彌。兩昆彌畏之，親倚都護。3
1 師古曰：「疐音竹二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藉，借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倚，依附也，音於綺反。」
哀帝元壽二年，大昆彌伊秩靡與單于並入朝，漢以為榮。至元始中，卑爰疐殺烏日領以自效，漢封為歸義侯。兩昆彌皆弱，卑爰疐侵陵，都護孫建襲殺之。自烏孫分立兩昆彌後，漢用憂勞，且無寧歲。1
1 師古曰：「言或鎮撫，或威制之，故多事也。」
姑墨國，王治南城，去長安八千一百五十里。戶三千五百，口二萬四千五百，勝兵四千五百人。姑墨侯、輔國侯、都尉、左右將、左右騎君各一人，譯長二人。東至都護治所（一）2 千二十一里，南至（於）〔于〕闐馬行十五日，北與烏孫接。出銅、鐵、雌黃。東通龜茲六百七十里。王莽時，姑墨王丞殺溫宿王，并其國。 溫宿國，王治溫宿城，1 去長安八千三百五十里。戶二千二百，口八千四百，勝兵千五百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騎君、譯長各二人。東至都護治所二千三百八十里，西至尉頭三百里，北至烏孫赤谷六百一十里。土地物類所有與鄯善諸國同。東通姑墨二百七十里。
1 師古曰：「今雍州醴泉縣北有山名溫宿嶺者，本因漢時得溫宿國人令居此地田牧，因以為名。」
龜茲國，王治延城，去長安七千四百八十里。戶六千九百七十，口八萬一千三百一十七，勝兵二萬一千七十六人。大都尉丞、輔國侯、安國侯、擊胡侯、卻胡都尉、擊車師都尉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騎君、左右力輔君各一人，東西南北部千長各二人，卻胡君三人，譯長四人。南與精絕、東南與且末、西南與杅彌、北與烏孫、西與姑墨接。1 能鑄冶，有鉛。東至都護治所烏壘城三百五十里。
1 師古曰：「杅音烏。」
烏壘，戶百一十，口千二百，勝兵三百人。城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與都護同治。其南三百三十里至渠犁。 渠犁，城都尉一人，戶百三十，口千四百八十，勝兵百五十人。東北與尉犁、東南與且末、南與精絕接。西有河，至龜茲五百八十里。 自武帝初通西域，置校尉，屯田渠犁。是時軍旅連出，師行三十二年，海內虛耗。征和中，貳師將軍李廣利以軍降匈奴。上既悔遠征伐，而搜粟都尉桑弘羊與丞相御史奏言：「故輪臺（以）東捷枝、渠犁皆故國，地廣，饒水草，有溉田五千頃以上，處溫和，田美，可益通溝渠，種五穀，與中國同時孰。其旁國少錐刀，貴黃金采繒，可以易穀食，宜給足不（可）乏。1 臣愚以為可遣屯田卒詣故輪臺以東，置校尉三人分護，各舉圖地形，通利溝渠，務使以時益種五穀。2 張掖、酒泉遣騎假司馬為斥候，屬校尉，事有便宜，因騎置以聞。3 田一歲，有積穀，募民壯健有累重敢徙者詣田所，4 就畜積為本業，5 益墾溉田，稍築列亭，連城而西，以威西國，輔烏孫，為便。臣謹遣徵事臣昌分部行邊，6 嚴敕太守都尉明火，選士馬，謹斥候，蓄茭草。願陛下遣使使西國，以安其意。臣昧死請。」
1 師古曰：「言以錐刀及黃金綵繒與此旁國易穀食，可以給田卒，不憂乏糧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益，多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騎置即今之驛馬也。」
4 師古曰：「累重謂妻子家屬也。累音力瑞反。重音直用反。」
5 師古曰：「畜讀曰蓄。」
6 師古曰：「分音扶問反。行音下更反。」
上乃下詔，深陳既往之悔，曰：「前有司奏，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，1 是重困老弱孤獨也。2 而今又請遣卒田輪臺。輪臺西於車師千餘里，前開陵侯擊車師時，3 危須、尉犁、樓蘭六國子弟在京師者皆先歸，發畜食迎漢軍，4 又自發兵，凡數萬人，王各自將，共圍車師，降其王。諸國兵便罷，力不能復至道上食漢軍。5 漢軍破城，食至多，然士自載不足以竟師，6 彊者盡食畜產，羸者道死數千人。朕發酒泉驢橐駝負食，出玉門迎軍。吏卒起張掖，不甚遠，然尚廝留甚眾。7 曩者，朕之不明，以軍候弘上書言『匈奴縛馬前後足，置城下，馳言「秦人，我若馬」』，8 又漢使者久留不還，故興（師）遣貳師將軍，9 欲以為使者威重也。古者卿大夫與謀，10 參以蓍龜，不吉不行。11 乃者以縛馬書遍視丞相御史二千石諸大夫郎為文學者，12 乃至郡屬國都尉成忠、趙破奴等，皆以『虜自縛其馬，不祥甚哉！』或以為『欲以見彊，13 夫不足者視人有餘。』14 易之卦得大過，爻在九五，15 匈奴困敗。公車方士、太史治星望氣，及太卜龜蓍，皆以為吉，匈奴必破，時不可再得也。16 又曰『北伐行將，於釜山必克。』17 卦諸將，貳師最吉。18 故朕親發貳師下釜山，詔之必毋深入。今計謀卦兆皆反繆。19 重合侯（毋）〔得〕虜侯者，言『聞漢軍當來，匈奴使巫埋羊牛所出諸道及水上以詛軍。20 單于遺天子馬裘，常使巫祝之。縛馬者，詛軍事也。』又卜『漢軍一將不吉』。匈奴常言『漢極大，然不能飢渴21 ，失一狼，走千羊。』乃者貳師敗，軍士死略離散，22 悲痛常在朕心。今請遠田輪臺，欲起亭隧，23 是擾勞天下，非所以優民也。今朕不忍聞。大鴻臚等又議，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，明封侯之賞以報忿，五伯所弗能為也。24 且匈奴得漢降者，常提掖搜索，問以所聞。25 今邊塞未正，闌出不禁，障候長吏使卒獵獸，以皮肉為利，卒苦而烽火乏，失亦上集不得，26 後降者來，若捕生口虜，乃知之。27 當今務在禁苛暴，止擅賦，力本農，脩馬復令，28 以補缺，毋乏武備而已。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略補邊狀，與計對。」29 由是不復出軍。而封丞相車千秋為富民侯，以明休息，思富養民也。
1 師古曰：「三十者，每口轉增三十錢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重音直用反。」
3 晉灼曰：「開陵侯，匈奴介和王來降者。」
4 師古日：「畜謂馬牛羊等也。」
5 師古曰：「食讀曰。」
6 師古曰：「士雖各自載糧，而在道已盡。至於歸塗，尚苦乏食不足，不能終師旅之事也。」
7 師古曰：「廝留，言其前後離廝，不相逮及也。廝音斯。」
8 師古曰：「謂中國人為秦人，習故言也。，乞與也。若，汝也。乞音氣。」
9 師古曰：「與軍而遣之。」
10 師古曰：「與讀曰豫。」
11 師古曰：「謂共卿大夫謀事，尚不專決，猶雜問蓍龜也。」
12 師古曰：「視讀曰示。為文學，謂學經書之人。」
13 師古曰：「見，顯示。」
14 師古曰：「言其夸張也。視亦讀曰示。」
15 孟康曰：「其繇曰『枯楊生華』，象曰『枯楊生華，何可久也！』謂匈奴破不久也。」
16 師古曰：「今便利之時，後不可再得也。」
17 師古曰：「行將謂遣將率行也。釜山，山名也。?，古釜字。」
18 師古曰：「上遣諸將，而於卦中貳師最吉也。」
19 師古曰：「言不效也。繆，妄也。」
20 師古曰：「於軍所行之道及水上埋牛羊。」
21 師古曰：「能音耐。」
22 師古曰：「言死及被虜略，并自離散也。」
23 師古曰：「隧者，依深險之處開通行道也。」
24 師古曰：「伯讀曰霸。五霸尚恥不為，況今大漢也。」
25 師古曰：「搜索者，恐其或私齎文書也。」
26 師古曰：「言邊塞有闌出逃亡之人，而（止）〔主〕者不禁。又長吏利於皮肉，多使障候之卒獵獸，故令烽火有乏。又其人勞苦，因致奔亡，凡有此失。皆不集於所（亡）〔上〕文書。」
27 師古曰：「既不上書，所以當時不知，至有降者來，及捕生口，或虜得匈奴人言之，乃知此事。」
28 孟康曰：「先是令長吏各以秩養馬，亭有牝馬，民養馬皆復不事。後馬多絕乏，至此復修之也。」師古曰：「此說非也。馬復，因養馬以免徭賦也。復音方目反。」
29 師古曰：「與上計者同來赴對也。」
初，貳師將軍李廣利擊大宛，還過杅彌，杅彌遣太子賴丹為質於龜茲。廣利責龜茲曰：「外國皆臣屬於漢，龜茲何以得受杅彌質？」即將賴丹入至京師。昭帝乃用桑弘羊前議，以杅彌太子賴丹為校尉將軍，田輪臺，輪臺與渠犁地皆相連也。龜茲貴人姑翼謂其王曰：「賴丹本臣屬吾國，今佩漢印綬來，迫吾國而田，必為害。」王即殺賴丹，而上書謝漢，漢未能征。 宣帝時，長羅侯常惠使烏孫還，便宜發諸國兵，1 合五萬人攻龜茲，責以前殺校尉賴丹。龜茲王謝曰：「乃我先王時為貴人姑翼所誤，我無罪。」執姑翼詣惠，惠斬之。時烏孫公主遣女來至京師學鼓琴，漢遣侍郎樂奉送主女，過龜茲。龜茲前遣人至烏孫求公主女，未還。會女過龜茲，龜茲王留不遣，復使使報公主，主許之。後公主上書，願令女比宗室入朝，而龜茲王絳賓亦愛其夫人，上書言得尚漢外孫為昆弟，願與公主女俱入朝。元康元年，逐來朝賀。王及夫人皆賜印綬。夫人號稱公主，賜以車騎旗鼓，歌吹數十人，綺繡雜繒琦珍凡數千萬。2 留且一年，厚贈送之。後數來朝賀，樂漢衣服制度，歸其國，治宮室，作徼道周衛，出入傳呼，撞鐘鼓，如漢家儀。外國胡人皆曰：「驢非驢，馬非馬，若龜茲王，所謂?也。」絳賓死，其子丞德自謂漢外孫，成、哀帝時往來尤數，漢遇之亦甚親密。
1 師古曰：「以便宜擅發兵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琦音奇。」
東通尉犁六百五十里。 尉犁國，王治尉犁城，去長安六千七百五十里。戶千二百，口九千六百，勝兵二千人。尉犁侯、安世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擊胡君各一人，譯長二人。西至都護治所三百里，南與鄯善、且末接。 危須國，王治危須城，去長安七千二百九十里。戶七百，口四千九百，勝兵二千人。擊胡侯、擊胡都尉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騎君、擊胡君、譯長各一人。西至都護治所五百里，至焉耆百里。 焉耆國，王治員渠城，1 去長安七千三百里。戶四千，口三萬二千一百，勝兵六千人。擊胡侯、卻胡侯、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擊胡左右君、擊車師君、歸義車師君各一人，擊胡都尉、擊胡君各二人，譯長三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四百里，南至尉犁百里，北與烏孫接。近海水多魚。
1 師古曰：「員音于權反。」
烏貪訾離國，王治于婁谷，去長安萬三百三十里。戶四十一，口二百三十一，勝兵五十七人。輔國侯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東與單桓、南與且彌、西與烏孫接。1
1 師古曰：「且音子余反。」
卑陸國，王治天山東乾當國，1 去長安八千六百八十里。戶二百二十七，口千三百八十七，勝兵四百二十二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左右譯長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二百八十七里。
1 師古曰：「乾音干。」
卑陸後國，王治番渠類谷，1 去長安八千七百一十里。戶四百六十二，口千一百三十七，勝兵三百五十人。輔國侯、都尉、譯長各一人，將二人。東與郁立師、北與匈奴、西與劫國、南與車師接。
1 師古曰：「番音盤。」
郁立師國，王治內咄谷，1 去長安八千八百三十里。戶百九十，口千四百四十五，勝兵三百三十一人。輔國侯、左右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東與車師後城長、西與卑陸、北與匈奴接。
1 師古曰：「咄音丁忽反。」
單桓國，王治單桓城，去長安八千八百七十里。戶二十七，口百九十四，勝兵四十五人。輔國侯、將、左右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 蒲類國，王治天山西疏榆谷，去長安八千三百六十里。戶三百二十五，口二千三十二，勝兵七百九十九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三百八十七里。 蒲類後國，王去長安八千六百三十里。戶百，口千七十，勝兵三百三十四人。輔國侯、將、左右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 西且彌國，王治天山東于大谷，1 去長安八千六百七十里。戶三百三十二，口千九百二十六，勝兵七百三十八人。西且彌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騎君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四百八十七里。
1 師古曰：「且音子余反。」
東且彌國，王治天山東兌虛谷，去長安八千二百五十里。戶百九十一，口千九百四十八，勝兵五百七十二人。東且彌侯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五百八十七里。 劫國，王治天山東丹渠谷，去長安八千五百七十里。戶九十九，口五百，勝兵百一十五人。輔國侯、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四百八十七里。 狐胡國，王治車師柳谷，去長安八千二百里。戶五十五，口二百六十四，勝兵四十五人。輔國侯、左右都尉各一人。西至都護治所千一百四十七里，至焉耆七百七十里。 山國，王去長安七千一百七十里。1 戶四百五十，口五千，勝兵千人。輔國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譯長各一人。西至尉犁二百四十里，西北至焉耆百六十里，西至危須二百六十里，東南與鄯善、且末接。山出鐵，民山居，寄田糴穀於焉耆、危須。
1 師古曰：「常在山下居，不為城治也。」
車師前國，王治交河城。河水分流繞城下，故號交河。去長安八千一百五十里。戶七百，口六千五十，勝兵千八百六十五人。輔國侯、安國侯、左右將、都尉、歸漢都尉、車師君、通善君、鄉善君各一人，1 譯長二人。西南至都護治所千八百七里，至焉耆八百三十五里。
1 師古曰：「鄉讀曰嚮。」
車師後（王）國，〔王〕治務塗谷，去長安八千九百五十里。戶五百九十五，口四千七百七十四，勝兵千八百九十人。擊胡侯、左右將、左右都尉、道民君、譯長各一人。1 西南至都護治所千二百三十七里。
1 師古曰：「道讀曰導。」
車師都尉國，戶四十，口三百三十三，勝兵八十四人。 車師後城長國，戶百五十四，口九百六十，勝兵二百六十人。 武帝天漢二年，以匈奴降者介和王為開陵侯，將樓蘭國兵始擊車師，匈奴遣右賢王將數萬騎救之，漢兵不利，引去。征和四年，遣重合侯馬通將四萬騎擊匈奴，道過車師北，復遣開陵侯將樓蘭、尉犁、危須凡六國兵別擊車師，勿令得遮重合侯。諸國兵共圍車師，車師王降服，臣屬漢。 昭帝時，匈奴復使四千騎田車師。宣帝即位，遣五將將兵擊匈奴，1 車師田者驚去，車師復通於漢。匈奴怒，召其太子軍宿，欲以為質。軍宿，焉耆外孫，不欲質匈奴，亡走焉耆。車師王更立子烏貴為太子。及烏貴立為王，與匈奴結婚姻，教匈奴遮漢道通烏孫者。
1 師古曰：「謂本始二年御史大夫田廣明為祁連將軍，後將軍趙充國為蒲類將軍，雲中太守田順為武牙將軍，及度遼將軍范明友、前將軍韓增，凡五將也。」
地節二年，漢遣侍郎鄭吉、校尉司馬1 將免刑罪人田渠犁，積穀，欲以攻車師。至秋收穀，吉、發城郭諸國兵萬餘人，自與所將田士千五百人共擊車師，攻交河城，破之。王尚在其北石城中，未得，會軍食盡，吉等且罷兵，歸渠犁田。（秋收）〔收秋〕畢，復發兵攻車師王於石城。王聞漢兵且至，北走匈奴求救，匈奴未為發兵。王來還，與貴人蘇猶議欲降漢，恐不見信。蘇猶教王擊匈奴邊國小蒲類，斬首，略其人民，以降吉。車師旁小金附國隨漢軍後盜車師，車師王復自請擊破金附。
1 師古曰：「音許吏反。」
匈奴聞車師降漢，發兵攻車師，吉、引兵北逢之，匈奴不敢前。吉、即留一候與卒二十人留守王，吉等引兵歸渠犁。車師王恐匈奴兵復至而見殺也，乃輕騎奔烏孫，吉即迎其妻子置渠犁。東奏事，至酒泉，有詔還田渠犁及車師，益積穀以安西國，侵匈奴。吉還，傳送車師王妻子詣長安，賞賜甚厚，每朝會四夷，常尊顯以示之。於是吉始使吏卒三百人別田車師。得降者言，單于大臣皆曰「車師地肥美，近匈奴，使漢得之，多田積穀，必害人國，不可不爭也。」果遣騎來擊田者，吉乃與校尉盡將渠犁田士千五百人往田，匈奴復益遣騎來，漢田卒少不能當，保車師城中。匈奴將即其城下謂吉曰：1 「單于必爭此地，不可田也。」圍城數日乃解。後常數千騎往來守車師，吉上書言：「車師去渠犁千餘里，間以河山，2 北近匈奴，漢兵在渠犁者勢不能相救，願益田卒。」公卿議以為道遠煩費，可且罷車師田者。詔遣長羅侯3 將張掖、酒泉騎出車師北千餘里，揚威武車師旁。胡騎引去，吉乃得出，歸渠犁，凡三校尉屯田。
1 師古曰：「即，就也。」
2 師古曰：「間，隔也，音居莧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常惠也。」
車師王之走烏孫也，烏孫留不遣，遣使上書，願留車師王，備國有急，可從西道以擊匈奴。漢許之。於是漢召故車師太子軍宿在焉耆者，立以為王，盡徙車師國民令居渠犁，遂以車師故地與匈奴。車師王得近漢田官，與匈奴絕，亦安樂親漢。後漢使侍郎殷廣德責烏孫，求車師王烏（孫）貴，將詣闕，1 賜第與其妻子居。是歲，元康四年也。其後置戊己校尉屯田，居車師故地。
1 師古曰：「烏孫遣其將之貴者入漢朝。」
元始中，車師後王國有新道，出五船北，通玉門關，往來差近，戊己校尉徐普欲開以省道里半，避白龍堆之阨。車師後王姑句1 以道當為拄置，2 心不便也。地又頗與匈奴南將軍地接，普欲分明其界然後奏之，召姑句使證之，不肯，繫之。姑句數以牛羊賕吏，求出不得。姑句家矛端生火，其妻股紫陬3 謂姑句曰：「矛端生火，此兵氣也，利以用兵。前車師前王為都護司馬所殺，今久繫必死，不如降匈奴。」即馳突出高昌壁，入匈奴。
1 師古曰：「句音鉤。」
2 師古曰：「拄者，支拄也。言有所置立，而支拄於己，故心不便也。拄音竹羽反，又音竹具反。其字從手，而讀之者或不曉，以拄為梁柱之柱，及分破其句，言置柱於心，皆失之矣。」
3 師古曰：「陬音子侯反。」
又去胡來王唐兜，國比大種赤水羌，1 數相寇，不勝，告急都護。都護但欽不以時救助，唐兜困急，怨欽，東守玉門關。玉門關不內，即將妻子人民千餘人亡降匈奴。匈奴受之，而遣使上書言狀。是時，新都侯王莽秉政，遣中郎將王昌等使匈奴，告單于西域內屬，不當得受。單于謝罪，執二王以付使者。莽使中郎王萌待西域惡都奴界上逢受。2 單于遣使送，因請其罪。3 使者以聞，莽不聽，詔下會西域諸國王，陳軍斬姑句、唐兜以示之。
1 師古曰：「比，近也，音頻寐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逢受謂先至待之，逢見即受取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請免其罪也。」
至莽篡位，建國二年，以廣新公甄豐為右伯，當出西域。車師後王須置離聞之，與其右將股鞮、左將尸泥支謀曰：1 「聞甄公為西域太伯，當出，故事給使者牛羊穀芻茭，導譯，前五威將過，所給使尚未能備。今太伯復出，國益貧，恐不能稱。」2 欲亡入匈奴。戊己校尉刀護聞之，3 召置離驗問，辭服，乃械致都護但欽在所埒婁城。4 置離人民知其不還，皆哭而送之。至，欽則斬置離。置離兄輔國侯狐蘭支將置離眾二千餘人，驅畜產，舉國亡降匈奴。5
1 師古曰：「鞮音丁奚反。」
2 師古曰：「不副所求也。」
3 師古曰：「刀音彫。」
4 師古曰：「埒婁，城名。埒音劣。婁音樓。」
5 師古曰：「盡率一國之眾也。」
是時，莽易單于璽，單于恨怒，遂受狐蘭支降，遣兵與共寇擊車師，殺後城長，傷都護司馬，及狐蘭兵復還入匈奴。時戊己校尉刀護病，遣史陳良屯桓且谷備匈奴寇，1 史終帶取糧食，司馬丞韓玄領諸壁，右曲候任商領諸壘，相與謀曰：「西域諸國頗背叛，匈奴欲大侵，要死。可殺校尉，將人眾降匈奴。」2 即將數千騎至校尉府，脅諸亭令燔積薪，3 分告諸壁曰：「匈奴十萬騎來入，吏士皆持兵，後者斬！」得三（百四）〔四百〕人，去校尉府數里止，晨火然。4 校尉開門擊鼓收吏士，良等隨入，遂殺校尉刀護及子男四人、諸昆弟子男，獨遺婦女小兒。5 止留戊己校尉城，遣人與匈奴南將軍相聞，南將軍以二千騎迎良等。良等盡脅略戊己校尉吏士男女二千餘人入匈奴。單于以良、帶為烏賁都尉。6
1 師古曰：「且音子余反。」
2 如淳曰：「言匈奴來侵，會當死耳，可降匈奴也。」師古曰：「要音一妙反。」
3 師古曰：「示為烽火也。」
4 師古曰：「，古然字。」
5 師古曰：「遺，留置不殺也。」
6 師古曰：「賁音奔。」
後三歲，單于死，弟烏絫單于咸立，1 復與莽和親。莽遣使者多齎金幣賂單于，購求陳良、終帶等。單于盡收四人及手殺刀護者芝音妻子以下二十七人，皆械檻車付使者。到長安，莽皆燒殺之。其後莽復欺詐單于，和親遂絕。匈奴大擊北邊，而西域亦瓦解。焉耆國近匈奴，先叛，殺都護但欽，莽不能討。
1 師古曰：「絫音力追反。」
天鳳（二）3 年，乃遣五威將王駿、西域都護李崇將戊己校尉出西域，諸國皆郊迎，送兵穀。焉耆詐降而聚兵自備。駿等將莎車、龜茲兵七千餘人，分為數部入焉耆，焉耆伏兵要遮駿。及姑墨、尉犁、危須國兵為反間，還共襲擊駿等，皆殺之。唯戊己校尉郭欽別將兵，後至焉耆。焉耆兵未還，欽擊殺其老弱，引兵還。莽封欽為剼胡子。1 李崇收餘士，還保龜茲。數年莽死，崇遂沒，西域因絕。
1 鄧展曰：「剼音衫。」師古曰：「剼，絕也，音子小反。字本作劋，轉寫誤耳。」
最凡國五十。自譯長、城長、君、監、吏、大祿、百長、千長、都尉、且渠、當戶、將、相至侯、王，皆佩漢印綬，凡三百七十六人。而康居、大月氏、安息、罽賓、烏弋之屬，皆以絕遠不在數中，其來貢獻則相與報，不督錄總領也。 贊曰：孝武之世，圖制匈奴，患其兼從西國，結黨南羌，1 乃表河（曲）〔西〕，列（西）4 郡，開玉門，通西域，以斷匈奴右臂，隔絕南羌、月氏。單于失援，由是遠遁，而幕南無王庭。
1 師古曰：「圖，謀也。從音子容反。」
遭值文、景玄默，養民五世，天下殷富，財力有餘，士馬彊盛。故能睹犀布、玳瑁則建珠崖七（部）〔郡〕，1 感枸醬、竹杖則開牂柯、越嶲，2 聞天馬、蒲陶則通大宛、安息。自是之後，明珠、文甲、通犀、翠羽之珍盈於後宮，3 蒲梢、龍文、魚目、汗血之馬充於黃門，4 鉅象、師子、猛犬、大雀之群食於外囿5 。殊方異物，四面而至。於是廣開上林，穿昆明池，營千門萬戶之宮，立神明通天之臺，興造甲乙之帳，6 落以隨珠和璧，7 天子負黼依，襲翠被，馮玉几，而處其中。8 設酒池肉林以饗四夷之客，作巴俞都盧、海中碭極、漫衍魚龍、角抵之戲以觀視之9 。及賂遺贈送，萬里相奉，師旅之費，不可勝計。至於用度不足，乃榷酒酤，筦鹽鐵，鑄白金，造皮幣，算至車船，租及六畜。民力屈，財用竭，10 因之以凶年，寇盜並起，道路不通，直指之使始出，衣繡杖斧，斷斬於郡國，然後勝之。是以末年遂棄輪臺之地，而下哀痛之詔，豈非仁聖之所悔哉！且通西域，近有龍堆，遠則蔥嶺，身熱、頭痛、縣度之阨。淮南、杜欽、揚雄之論，皆以為此天地所以界別區域，絕外內也。書曰「西戎即序」，11 禹既就而序之，非上威服致其貢物也。
1 師古曰：「玳音代。瑁音妹。」
2 師古曰：「枸音矩。」
3 如淳曰：「文甲即玳瑁也。通犀，中央色白，通兩頭。」
4 孟康曰：「四駿馬名也。」師古曰：「梢馬音所交反。」
5 師古曰：「鉅亦大。」
6 師古曰：「其數非一，以甲乙次第名之也。」
7 師古曰：「落與絡同。」
8 師古曰：「依讀曰扆。扆如小屏風，而畫為黼文也。白與黑謂之黼，又為斧形。襲，重衣也。被音皮義反。」
9 晉灼曰：「都盧，國名也。」李奇曰：「都盧，體輕善緣者也。碭極，樂名也。」師古曰：「巴人，巴州人也。俞，水名，今渝州也。巴俞之人，所謂賨人也，勁銳善舞，本從高祖定三秦有功，高祖喜觀其舞，因令樂人習之，故有巴俞之樂。漫衍者，即張衡西京賦所云『巨獸百尋，是為漫延』者也。魚龍者，為舍利之獸，先戲於庭極，畢乃入殿前激水，化成比目魚，跳躍漱水。作霧障日，畢，化成黃龍八丈，出水敖戲於庭，炫燿日光。西京賦云『海鱗變而成龍』，即為此色也。俞音踰。碭音大浪反。衍音弋戰反。視讀曰示。觀示者，視之令觀也。」
10 師古曰：「屈音其勿反。」
11 師古曰：「禹貢之辭也。序，次也。」
西域諸國，各有君長，兵眾分弱，無所統一，雖屬匈奴，不相親附。匈奴能得其馬畜旃罽，而不能統率與之進退。與漢隔絕，道里又遠，得之不為益，棄之不為損。盛德在我，無取於彼。故自建武以來，西域思漢威德，咸樂內屬。唯其小邑鄯善、車師，界迫匈奴，尚為所拘。而其大國莎車、于闐之屬，數遣使置質于漢，願請屬都護。聖上遠覽古今，因時之宜，羇縻不絕，辭而未許。雖大禹之序西戎，周公之讓白雉，太宗之卻走馬，義兼之矣，亦何以尚茲！1
1 師古曰：「『西戎即序』，說已在前。昔周公相成王，越裳氏重九譯而獻白雉。至，王問周公，公曰：『德不加焉，則君子不饗其質；政不施焉，則君子不臣其遠。吾何以獲此物也？』譯曰：『吾受命國之黃「曰久矣天之無烈風雨雷也，意中國有聖人乎？盍往朝之，然後歸之。」』王稱先王之神所致，以薦宗廟。太宗，漢文帝也。卻走馬，謂有人獻千里馬，不受，還之，賜道路費也。老子德經曰『天下有道，卻走馬以糞』，故贊引也。」
校勘記
三九０一頁七行貪（狠）〔狼〕無信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狼」。
三九０五頁一五行使長（盧）〔羅〕侯光祿大夫惠為副，錢大昭說「盧」當作「羅」。按景祐、殿本都作「羅」。
三九０七頁一行不正下（之）。景祐本無「之」字。殿本「之」作「也」。
三九０七頁一一行詔（焉）烏就屠詣長羅侯赤谷城，錢大昭說「焉」字衍。按景祐、殿本都無「焉」字。
三九０八頁五行願使烏孫鎮撫星（彌）〔靡〕，景祐、殿、局本都作「靡」，此誤。
三九０八頁六行卒百人送（烏孫）焉。景祐本無「烏孫」二字。
三九０九頁三行小昆（靡）〔彌〕末振將恐為所并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彌」。王先謙說作「彌」是。
三九０九頁六行漢恨不自（責）誅末振將，景祐本無「責」字。
三九一０頁八行東至都護治所（一）2 千二十一里，南至（於）〔于〕闐景祐、殿本「一」都作「二」，「於」都作「于」。
三九一二頁三行故輪臺（以）東捷枝、渠犁皆故國，景祐本無「以」字。
三九一二頁四行宜給足不（可）乏。王念孫說「可」字衍。
三九一二頁五行務使以時益種五穀。2 張掖、酒泉注2 原在「張掖酒泉」下。齊召南說「張掖酒泉」當連下讀。茲從殿本。
三九一三頁六行故興（師）遣貳師將軍，景祐本無「師」字。錢大昭說無「師」字是。按通鑑亦無。
三九一三頁一二行重合侯（毋）〔得〕虜候者，錢大昭說「毋」當作「得」。按景祐、殿本都作「得」。
三九一五頁一五行而（止）〔主〕者不禁。景祐、殿本都作「主」，此誤。
三九一五頁一六行皆不集於所（亡）〔上〕文書。景祐、殿、局本都作「上」，此誤。
三九二一頁一０行車師後（王）國，〔王〕錢大昭說，依前後例當作「車師後國，王」。按殿本不誤。
三九二二頁一四行（秋收）〔收秋〕畢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收秋」。
三九二四頁六行求車師王烏（孫）貴，將詣闕，錢大昕說此誤衍「孫」字，顏曲為之說。
三九二六頁一一行得三（百四）〔四百〕人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四百」。
三九二七頁一一行天鳳（二）3 年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三」。
三九二八頁五行乃表河（曲）〔西〕，列（西）4 郡，王念孫說「曲」當為「西」字之誤。下「西」字景祐本作「四」。錢大昭說作「四」是。
三九二八頁九行七（部）〔郡〕，景祐、殿本都作「郡」。
- 發表回應前，請先登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