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在這裡

卷二十六

Jack 在 三, 10/10/2012 - 19:23 發表
版本狀態: 
內容未經校對
書籍首頁: 

 

  閱讀古書, 2, 3, 4, 5, 6, 7, 8, 9, 10, 11, 12, 13, 14, 15, 16, 17, 18, 19, 20, 21, 22, 23, 24, 25, 26, 27, 28, 29, 30, 31, 32, 33, 34, 35, 36, 37, 38, 39, 40, 41, 42, 43, 44, 45, 46, 47, 48, 49, 50, 51, 52, 53, 54, 55, 56, 57, 58, 59, 60, 61, 62, 63, 64, 65, 66, 67, 68, 69, 70, 71, 72, 73, 74, 75, 76, 77, 78, 79, 80, 81, 82, 83, 84, 85, 86


1. 史記通鑒兵事

秦楚之際,兵所出入之途,曲折變化,唯太史公序之如指掌。以山川郡國不易明,故曰東曰西日南日北,一言之下,而形勢了然。以關塞江河為一方界限,故於項羽,則曰「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」,曰「羽乃悉引兵渡河」,曰「羽將諸侯兵三十餘萬,行略地至河南」,曰「羽渡淮」,日「羽遂引東欲渡烏江」;於高帝則曰:「出成皋玉門北渡河」,曰「引兵渡河,復取成皋」。蓋自古史書兵事地形之詳,未有過此者。太史公胸中固有一天下大勢,非後代書生之所能幾也。 

司馬溫公《通鑒》承左氏而作,其中所載兵法甚詳,凡亡國之臣、盜賊之佐,茍有一策亦具錄之。朱子《綱目》大半削去,似未達溫公之意。 

2. 史記於序事中寓論斷

古人作史,有不待論斷,而於序事之中即見其指者,惟太史公能之。《平準書》未載卜式語,《王翦傳》未載客語,《荊軻傳》未載魯句踐語,《鼂錯傳》未載鄧公與景帝語,《武安侯田蚡傳》未載武帝語,皆史家於序事中寓論斷法也,後人知此法者鮮矣,惟班孟堅間一有之,如《霍光傳》載任宣與霍禹語,見光多作威福;《黃霸傳》載張敞奏見祥瑞,多不以實,通傳皆褒,獨此寓貶,可謂得太史公之法者矣。 

3. 史記

《史記.秦始皇本紀》末云:「宣公初志潤月。」然則宣公以前皆無潤,每三十年多一年,與諸國之史皆不合矣,則秦之所用者何正邪? 

子長作《史記》,在武帝太初中。《高祖功臣年表》平陽侯下云:「元鼎三年,今侯宗元年。」今侯者,作《史記》時見為侯也。下又云:「征和二年,侯宗坐太子死,國除。」則後人所續也。卷中書征和者二,後元者一。《惠景問候者年表》書征和者一,後元者三。《建元以來侯者年表》書征和者二。《漢興將相年表》有天漢、太始、征和、後元以至昭、宣、元、成諸號,歷書亦同。《楚元王世家》書地節二年;《齊悼惠王世家》書建始三年者二;《曹相國世家》書征和二年;《賈誼傳》賈嘉至孝昭時列為九卿;《田叔傳》、《匈奴傳》、《衛將軍傳》未有戾太子及巫蠱事;《司馬相如傳》贊揚雄,以為靡麗之賦,勸百而諷一,皆後人所續也。 《河渠書》東海引鉅定,《漢書.溝恤志》因之,「東海」疑是「北海」之誤,按《地理志》齊郡縣十二,其五曰矩定,下云:「馬車讀水首受鉅定,東北至瑯槐入海。」又千乘郡博昌下云:「博水東北至矩定人馬車瀆。」而《孝武紀》曰:「征和四年春正月,行幸東菜,臨大海。三月,上耕於鉅定,還幸泰山,修封。」計其道里亦當在齊,去東海遠矣。 

凡世家多本之《左氏傳》,其與傳不同者,皆當以左氏為正。《齊世家》:「吾大公望子久矣。」此是妄為之說,周之大王,齊之大公,吳之太伯,有國之始祖謂之太祖。其義一也。《趙世家》:「趙簡子除三年之喪,期而已。」此因《左傳》:「降於喪食」之文而誤為之解,本無其事。 

敬侯十一年,魏、韓、趙共滅晉,分其地,成侯十六年,與韓、魏分晉,封晉君以端氏。此文重出。 

《田敬仲完世家》:「敬仲之如齊,以陳氏為田氏。」此亦太史公之誤。《奮秋傳》未有稱田者,至戰國時始為田耳。

《仲尼弟子傳》:「公孫龍,字子石,少孔子五十三歲。」按《漢朽》注:「公孫龍,趙人,為堅白異同之說者,與平原君同時,去夫子近二百年。」殆非也。且云少孔子五十三歲,則當田常伐魯之年僅十三四歲爾,而曰「子張、子石請行」,豈甘羅、外黃舍人兒之比乎?

《商君傳》:「以較為大良造,將兵圍魏安邑,降之。」此必安邑字誤,其下文曰:「魏惠王使使割河西之地,獻於秦,以和。而魏遂去安邑,徙都大梁。」乃是自安邑徙都之事耳,安邑,魏都,其王在焉,豈得圍而便降?《秦本紀》:「昭王二十一年,魏獻安邑。」若已降於五十年之前,何煩再獻乎?

《虞卿傳》樓昌、樓緩恐是一人,虞卿進說亦是一事。記者或以為趙王不聽,或以為聽之。太史公兩收之,而不覺其重爾。 

燕王遺約間書,恐即樂毅事,而傳者誤以為其子。然以二事相校,在樂毅當日,惠王信讒易將,不得不奔,其後往來復通燕,亦未失故君之禮。若樂間不過以言之不聽,而遂懟君、絕君,雖遺之書而不顧,此小丈夫之悻悻者矣。

《屈原傳》:「雖放流,睠顧楚國,繫心懷王,不忘欲反,卒以此見懷王之終不悟也。」似屈原放流於懷王之時,又云:「令尹子蘭聞之,大怒。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王,頃襄王怒而遷之。」則實在頃襄之時矣。放流一節當在此文之下,太史公信筆書之,失其次序爾。 

隨何說英布,當書九江王,不當書淮南王。歸漢之後,始立為淮南土也。蓋采之諸書,其稱未一。 

《淮陰侯傳》光云范陽辯士蒯通,後云齊人蒯通,一傳互韓王信說漢王語,乃淮陰侯韓信語也,以同姓名而誤。 

4. 漢書

《孝武紀》:「天漢四年秋九月,令死罪人贖錢五十萬,減死一等。」「太始二年九月,募死罪人贖錢五十萬,減死罪一等。」此一事而重見,又同是九月。

《高帝功臣表》:「十八侯」位次:一蕭何,二曹參,三張敖,四周勃,五樊噲,六酈商,七奚涓,八夏侯嬰,九灌嬰,十傅寬,十一靳歙,十二王陵,十三陳武,十四王吸,十五薛歐,十六周昌,十七丁夏,十八蟲達。當時所上者戰功,而張良、陳平皆居中計謀之臣,故平列在四十七,良列在六十二也。至十八侯贊,則蕭何第一,樊噲第二,張良第三,周勃第四,曹參第五,陳平第六,張敖第七,酈商第八,灌嬰第九,夏侯嬰第十,傅寬第十一,靳歙第十二,王陵第十三,韓信第十四,陳武第十五,蟲達第十六,周昌第十七,王吸第十八,而無奚涓、薛歐、丁復。此後人論定,非當日之功次矣。且韓信已誅死,安得復在功臣之位?即此可知矣。 

史家之文多據原本,或兩收而不覺其異,或并存而未及歸一。《漢書.王子侯表》長沙頃王子高,成節侯梁,一卷中再見,一始元元年六月乙未封,一元康元年正月癸卯封,此并存未定,當刪其一,而誤留之者也。《地理志》於宋地下云:「今之沛、梁、楚、山陽、濟陰、東平及東郡之須昌、壽張,皆宋分也。」於魯地下又云:「東平、須昌、壽張皆在濟東,屬魯,非宋地也,當考。」此并存異說以備考,當小注於下,而誤連書者也。《楚元王傳》劉德,昭帝時為宗正丞,雜治劉澤詔獄,而子《向傳》則云:更生父德,武帝時治淮南獄。一傳之中自為乖異。又其更名向在成帝即位之後,而元帝初年即日征堪、向,欲以為諫大夫。此兩收而未對勘者也。《禮樂志》上云:「孝惠二年,使樂府夏侯寬備其蕭管。」下云:「武帝定郊祀之禮,乃立樂府。」《武五子傳》止云:「長安白亭東為戾後園。」下云:「後八歲,封戾夫人曰戾後,置園奉邑。」樂府之名蚤立於孝惠之世,戾園之目預見於八年之前,此兩收而未貫通者也。夫以二劉之精核猶多不及舉正,何怪乎後之讀書者愈鹵莽矣! 

《天文志》:「魏地,觜、觿、參之分野也。其界自高陵以東,盡河東、河內,南有陳留及汝南之召陵、氵隱疆,新汲、西華、長平,穎川之舞陽、郾、許、鄢陵,河南之開封、中牟、陽武、酸棗、卷,皆魏分也。」按《左傳》子產曰:「遷實沈於大夏,主參。」故參為晉星,然其疆界亦當至河而止,若志所列陳留已下郡縣,并在河南,於春秋自屬陳。鄭二國,角、亢、氐之分也,不當并入。魏本都安邑、至惠王始徙大梁,乃據後來之疆土,割以相附,豈不謬哉?

《食貨志》:「單穆公諫景上鑄大錢。」本之《周語》。王弗聽,卒鑄大錢。此廢輕作重,不利於民之事。班氏乃續之曰:「以勸農,贍不足,百姓蒙利焉。」失其指矣。 

《地理志》丹陽下云:「楚之先熊繹所封,十八世,文王徙郢。」此誤。按《史記.楚世家》:「成王封熊繹於楚,居丹陽。」徐廣曰:「在南郡枝江縣。」《水經注》曰:「丹陽城據山跨阜,周八里二百八十步。東、北兩面悉臨絕澗,西帶亭下溪,南枕大江,險峭壁立,信天固也。楚熊繹始封丹陽之所都也。」《地理志》以為吳於之丹陽,尋吳、楚悠隔,纜縷荊山,無容遠在吳境,非也。

《枚乘傳》上云:「吳王不納,乘等去而之梁。」下云:「枚乘復說吳王。」蓋吳王舉兵之時,乘已家居,而復與之書,不然無緣復說也。 

《杜周傳》:「周為執金吾,逐捕桑弘羊、衛皇后昆弟子,刻深。」按《百官表》:「天漢三年二月,執金吾社周為御史大夫。四年卒。」而衛太子巫蠱事乃在征和二年,周之卒已四年。又十一年,昭帝元鳳元年,御史大夫桑弘羊坐燕王旦事誅。史家之謬如此。 

《王尊傳》:「上行幸雍,過虢。」按今之鳳翔縣乃古雍城,而虢在陜,幸雍何得過虢?當是過美陽之誤。且上文固云:「自虢令轉守槐里。」兼行美陽令事矣。 

《王商傳》:「春申君獻有身妻,而產懷王。」誤,當是幽王。 

《外戚傳》:「徙共王母及丁姬歸定陶,葬共王冢次。」按丁姬先已葬定陶,此「及丁姬」三字衍。 

5. 漢書二志小字

《漢書》地理、藝文二志小字,皆孟堅本文。其「師古曰」、「應劭曰」、「服虔曰」之類,乃顏氏注也。近本《漢書》不刻注者,誤以此為顏氏注而并刪之。 

《續漢.郡國志》云:「本志惟郡縣名為大書,其山川地名悉為細注,今進為大字,新注證發,臣劉昭采集。」是則前書小字為孟堅本文,猶《後漢》之細注也;其師古等諸注,猶《後漢》之新注也。當時相傳之本混作一條,未曾分別耳。 

6. 漢書不如史記

班孟堅為書,束於成格,而不得變化。且如《史記.淮陰侯傳》末載刺通事,令人讀之感慨有煉味。《淮南王傳》中伍被與王答問語,情態橫出,文亦工妙,今悉刪之,而以蒯、伍合江充、息夫躬為一傳,蒯最冤,伍次之,二淮傳寥落不堪讀矣。 

7. 茍悅漢紀

茍悅《漢紀》改紀、表、志、傳為編年,其敘事處索然無復意味,間或首尾不備,其小有不同,皆以班書為長,惟一二條可采者。杜陵陳遂,字長子。上微時,與游戲博奕,數負遂。上即位,稍見進用,至太原太守。乃賜遂璽書曰:「制詔太原太守,官尊祿重,可以償遂博負矣。」妻君寧時在旁,知狀。遂乃上書謝恩曰:「事在元平元年赦前。」其見厚如此。《漢書》以「負遂」為「負進」,又曰:「可以償博進矣。」進乃悼皇考之名,宣帝不應用之。《史記.呂不韋傳》:「車乘進用不饒。」茍紀為長。元康三年三月詔曰:「蓋聞象有罪,而舜封之有庳,骨肉之親,放而不誅。其封故昌邑王賀為海昏侯。」《漢書》作「骨肉之恩,粲而不殊。」文義難曉,茍紀為長。後有善讀者,仿裴松之《三國志》之體,取此不同者注於班書之下,足為史家之一助。 

紀王莽事,自始建國元年,以後則云其二年、其三年以至其十五年,以別於正統,而盡沒其天鳳,地皇之號。 

8. 後漢書

《後漢書.馬援傳》上云:「帝嘗言:伏波論兵,與我意合。」下乃云:「交阯女子微側及女弟微貳反,於是璽書拜援伏波將軍。」此是采輯諸書,率爾成文,而忘其「伏波」二字之無所本也。自范氏以下,史書若此者甚多。《桓譚傳》:「當王莽居攝篡殺之際,天下之士莫不競褒稱德美,作符命以求容媚。譚獨自守,默然無言。」按《前漢書.翟義傳》:「莽依《周書》作大誥,遣大夫桓譚等班行諭告當反位孺子之意,還封譚為明告里附城。」是曾受莽封爵,史為諱之爾。光武終不用譚,當自有說。 

《楊震傳》:「河間男子趙騰詣閥上書,指陳得失,帝怒,收考詔獄,震上疏救不省,騰竟伙尸都市。」乃安帝時事。而《張皓傳》以為「清河趙騰上言災變,譏刺朝政,收騰系考。皓上疏諫,帝悟,減騰死罪一等。」又以為順帝事。豈有兩趙騰邪? 

橋玄以太尉罷官,就醫里舍,少子十歲,獨游門次,卒有三人持杖劫執之,人舍登樓,就玄索貨。其家之不貧可知。乃云:「及卒,家無居業,喪無所殯。」史傳之文前後矛盾。玄以靈帝之世,三為三公,亦豈無錢者? 

《劉表傳》:「與同郡張儉等俱被訕議,號為『八顧』」。而《黨錮傳》表、儉二人列於「八及」。前往不同。 

蒯越、韓嵩及東曹掾傅巽等說琮降操,則是表卒之後,瓊已赦嵩而出之矣。下文云:「操至州,乃釋嵩之囚。」此史家欲歸美於操,而不顧上下文之相戾也。

《蔡邕傳》謂邕亡命江海,積十二年。中平六年,靈帝崩,董卓為司空,辟之,稱疾不就。卓切敕州郡,舉邕詣府,豈不得已,到署祭酒。而《文苑傳》有議郎蔡邕,薦邊讓於大將軍何進一書。按中平元年,黃中起,以何進為大將軍,正邕亡命之時,無緣得奏記薦人也。 

《郡縣志》:「睢陽本宋國,有魚門。」引《左傳.僖公二十二年》:「升陘之戰,邾人獲公胄,縣諸魚門」為證,按杜預注:「魚門,邾城門。」非宋也。

9. 三國志

《蜀志.譙周傳》:建興中,丞相亮領益州牧,命周為勸學從事。而先主未稱尊號,即有勸學從事張爽、尹默、譙周等上言,前後不同。按周卒於晉泰始六年,年七十二。而昭烈即位之年僅二十有三,未必與勸進之列,從本傳為是。

孫亮太平元年,孫綝殺滕胤、呂據,時為魏高貴鄉公之甘露元年。《魏志》:甘露二年,以孫壹為侍中車騎將軍,假節交州牧。吳侯本傳云:「壹人魏,黃初三年死。」誤也。 

《陸抗傳》:「拜鎮軍將軍,都督西陵。自關羽至白帝。」於文難曉。按《甘寧傳》曰:「隨魯肅鎮益陽,拒關羽。羽號有三萬人,自擇選銳士五千人,投縣上流十餘里淺懶,云欲夜涉渡。肅以兵千人益寧,寧乃夜往,羽聞之,住不渡,而結柴營,今遂名此處為關羽懶。」據此則當云「自益陽至白帝也。」

10. 作史不立表志

朱鶴齡曰:「太史公《史記》帝紀之後,即有十表、八書。表以紀治亂興亡之大略,書以紀制度沿革之大端。班固改書為志,而年表視《史記》加詳焉。蓋表所由立,昉於周之譜牒,與紀傳相為出入。凡列侯將相三公九卿,其功名表著者既系之以傳,此外大臣無積勞亦無顯過,傳之不可勝書,而姓名爵里、存沒盛衰之跡要不容以遽泯,則於表乎載之。又其功罪事實傳中有未悉備者,亦於表乎載之,年經月緯,一覽了如。作史體裁莫大於是。而范書闕焉,使後之學者無以考鏡二百年用人行政之節目,良可嘆也。其夫始於陳壽《三國志》,而范曄睡之,其後作者又援范書為例,年表皆在所略。不知作史無表,則立傳不得不多:傳愈多,文愈繁,而事跡或反遺漏而不舉。歐陽公知之,故其撰《唐書》有宰相表,有方鎮表,有宗室世系表,宰相世系表,始復班、馬之舊章云。

陳壽《三國志》、習鑿齒《漢晉春秋》無志,故沈約《宋書》諸志并前代所闕者補之。姚思廉《梁、陳二書》、李百藥《北齊書》、令狐德棻《周書》皆無志。皆唐初人,其不著志,以別有修志之敕也,而於志寧、李淳風、韋安二、李延壽別修《五代史志》,詔編第入《隋書》。古人紹聞述往之意,可謂宏矣。 

11. 史文重出

《漢書.王子侯表》:長沙頃王子高成節侯梁,一卷中兩見,一始元元年六月乙未封,一元康元年正月癸卯封。然則王千中多一侯矣。 

《後漢.地理志》候城改屬玄菟,而遼東復出一候城。無慮改屬遼東屬國,而遼東復出一無慮。必有一焉宜刪者,然則天下郡國中少二城矣。 

12. 史文衍字

《漢書.吳王濞傳》:「吳有鄣郡銅山。」誤多一「豫」字。《後漢書.光武紀》:「以前密令卓茂為太傅。」誤多一「高」字。《黨錮傳》:「黃令毛欽操兵到門。」誤多一「外」字。 

《後漢書.皇后紀》:「桓思竇皇后父諱武。」後父不當言諱,「諱」字衍。

《儒林傳》:「立《五經》博士,各以家法教授,《易》有施、孟、梁丘、京氏,《尚書》歐陽、大小夏侯,《詩》齊、魯、韓、毛,《禮》大小戴,《春秋》嚴、顏,凡十四博士,太常差次總領焉。」按此則十五,非十四也,蓋衍一「毛」字。其下文載建初中詔,有「《古文尚書》、《毛詩》、《穀梁》、《左氏春秋》,雖不立學官」之語。又下卷云:「趙人毛萇傳詩,是為《毛詩》,未得立。」而《百官志》博士十四人,本注曰:「《易》四:施、孟,梁丘、京氏。《尚書》三:歐陽、大小夏侯氏。《詩》三:魯、齊、韓氏。《禮》二:大小戴氏,《春秋》二:公羊、嚴、顏氏。」則此「毛」字明為衍文也。

《靈帝紀》:「光和三年六月,詔公卿舉能《尚書》、《毛詩》、左氏、穀梁《春秋》各一人,悉除議郎。」《尚書》上脫「古文」二字。

13. 史家誤承舊文

史書之中多有仍舊文而未及改者。《史記.燕世家》稱「今王喜」。《魏書.孝靜帝紀》稱太原公「今上」。《舊唐書.唐臨傳》「今上」字再見,《徐有功傳》、《澤王上金傳》:「今上」字各一見,皆謂玄宗。《韋貫之傳》:「上即位」謂穆宗。此皆舊史之文,作書者失於改削爾。 

《宋書.武帝紀》:「永初元年八月戊午,西中郎將荊州刺史宜都王諱進號鎮西將軍。」《文帝紀》:「元嘉十三年九月癸丑,立第三皇子諱為武陵王。」「二十五年八月甲子,立第十一皇子諱為淮陽王。」《順帝紀》:「異明三年正月丁已,以新除給事黃門侍郎蕭諱為雍州刺史。三月丙午,以中軍大將軍諱為南豫州刺史。」《齊公世子蕭思話傳》:「遣司馬建威將軍、南漢中太守蕭諱五百人前進。」《隋書高祖紀》:「開皇十五年七月乙丑,晉王諱獻毛龜。」「十九年二月已亥,晉王諱來朝。」《張煚傳》:「晉王諱為揚州總管。」《王韶傳》:「晉王諱班師。」《鐵勒傳》:「晉王諱北征。」《北史.李弼傳》:「諭使持節太尉、柱國大將軍大都督、尚書左仆射、隴西行臺少師、隴右郡開國公李諱。」《舊唐書.中宗紀》:「臨淄王諱舉兵誅韋、武。」《睿宗紀》:「臨淄王諱與太平公主子薛崇簡等。」《玄宗紀》:「詔以皇太子諱充天下兵馬元帥。」《郝處俊傳》:「周王諱為西朋。」并當時臣子之辭。 

《三國志.魏后妃傳》注:「甄后曰:『諱等自隨夫人。』」此「諱」子明帝名,當時史家之文也。」《宋書.武帝紀》:「劉諱龍行虎步。」《後周書.柳慶傳》:「字文諱忠誠奮發。」《北史.魏彭城王勰傳》:「帝謂勰曰:『諱是何人,而敢久違先敕。』」并合稱名,史臣不敢斥之爾。然《宋紀》中亦有稱「劉裕」者,一卷之中往往雜見。 

《文選》任昉《為齊明帝讓宣城郡公表》稱「臣公言」,《為蕭揚州薦士表》稱「臣王言」。表辭本合稱名,而改為公、王,亦其臣子之辭也。 

14. 晉書

《晉書.宣帝紀》,當司馬懿為魏臣之時,無不稱之為「帝」。至蜀將姜維聞辛毗來,謂亮曰:「辛毗杖節而至,賊不復出矣。」所謂賊者,即懿也,當時在蜀人自當名之為賊。史家雜采諸書,不暇詳考,一篇之中「帝」、「賊」互見。

《天文志》:「虛二星,泵宰之官也。主北方邑居、廟堂、祭祀、祝禱事,又主死喪哭泣。」按此冢宰當作「冢人」。又曰:「軫四星主冢宰輔臣也。」則《周官》之眾宰矣。 

《藝術傳》戴洋言:「昔吳伐關羽,天雷在前,周瑜拜賀。」按瑜卒於建安十四年,而呂蒙之襲關羽乃在二十四年,瑜亡已十年矣。 

《顧策傳》前云「友人張翰」,後又云「吳郡張翰」。《張重華傳》前云「封謝艾為福祿伯」,後又云「進封福祿縣伯」。《戴若思傳》:「舉考廉入洛」,《周凱傳》:「若思舉秀才入洛」。《南陽王模傳》傳》:「廣平太守丁邵」,《良吏傳》:「丁紹」。《石勒載記》前作「段就六眷」,後作「段疾六眷」,《陽裕傳》又作「段眷」。《呂纂載記》前作「句摩羅耆婆」,後作「鳩摩羅什」。《慕容熙載記》:「宏光門」;《馮跋載記》作「洪光門」,又作「洪觀門」。

15. 宋書

《宋書.州郡志》:「廣陵太守」下云:「永初郡國又有輿、肥如、潞、真定、新市五縣。」肥如本遼西之縣,其民南渡而僑立於廣陵。《符瑞志》所云「元嘉十九年九月戊申,廣陵肥如石梁澗中出石鐘九口」,是廣陵之有肥如也。乃「南沛太守」下復云:《起居注》:「孝武大明五年,分廣陵為沛郡,治肥如縣。」時無復肥如縣,當是肥如故縣處也。《二漢》、《晉太康地志》并無肥如縣,一卷之中自相違錯。且《二漢》之肥如自在遼西,安得屬之廣陵,分之沛郡乎? 

16. 魏書

《魏書.崔浩傳》:「浩既工書,人多托寫《急就章》。從少至老,初不憚勞。所書蓋以百數,必稱『馮代韁』,以示不敢犯國,其謹也如此。」史於「馮代韁」下注曰:「疑。」按《急就篇》有「馮漢韁魏起漠北」,以漢強為諱,故改云代韁,魏初國號曰代故也。」顏師古《急就篇序》曰:「避諱改易,漸就蕪舛。」正指此。酈道元《水經注》以「廣漢」并作「廣魏」,即其例也。

17. 梁書

《劉孝綽傳》:「眾惡之必監焉,眾好之必監焉。」梁宣帝諱「詧」,故改之。蓋襄陽以來國史之原文也,乃其論則直書「姚察」。 

書中亦有避唐諱者,《顧協傳》以「虎丘山」為「武丘山」,《何點傳》則為「獸丘山」。 

18. 後周書

《庚信傳》:《哀江南賦》:「過漂渚而寄食,托蘆中而渡水。」漂渚當是「溧諸」之誤。張勃《吳錄》曰:「子胥乞食處在丹陽溧陽縣。」《史記.范瞄傳:「伍子胥橐載而出昭關,至於陵水。」索隱曰:「劉氏云:陵水即栗水也。《吳越春秋》云:『子晉奔吳,至傈陽,逢女子獺水之上。子晉跪而乞餐,女子食之,既去,自投於水。後子胥欲報之,乃投白金於此水,今名其處為投金瀨。』《金陵志》曰:『江上有諸曰懶渚』是也。」或以二句不應皆用子胥事,不知古人文字不拘,如下文「生世等於龍門」四句,亦是皆用司馬子長事。 

19. 隋書

《經籍志》言:「漢哀帝時博士弟子秦景,使伊存口授浮屠經。」又云:「後漢明帝,遣郎中蔡愔及秦景使天竺,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立像。」按自哀帝之末至東京明帝之初,垂六十年,使秦景尚存,亦當八十餘矣,不堪再使絕域也。蓋本之陶隱居《真誥》,言孝明遣使者張騫、羽林郎秦景、博士王遵等十四人之大月氏國,寫佛經四十二章,秘之蘭臺石室。作史者知張騫為武帝時人,姓名久著,故刪去之,獨言秦景。而前後失於契勘,故或以為哀帝,或以為明帝耳。

《突厥傳》上言沙缽略可汗西擊阿波,破擒之。下言:「雍虞閭以隋所賜旗鼓,西征阿波,敵人以為得隋兵所助,多來降附,遂生擒阿波。」此必一事而誤重書為二事也。 

20. 北史一事兩見

北齊武成帝河清三年九月乙丑,封皇子伊為東平王;後主天統二年五月己亥,封太上皇帝子伊為東平王。一事兩書,必有一誤。 

《徐之才傳》:「嘗與朝士出游,遙望群犬競走,諸人試今目之,之才即應聲曰:『為是宋鵲,為是韓盧,為逐李斯東走,為負帝女南徂。』」其序傳又云:「於路見狗,溫子昇戲曰:『為是宋鵲,為是韓盧。』神倫敦儁曰:『為逐丞相東走,為共帝女南徂。』」一事兩見,且序傳是延壽自述其先人,不當援他人之事以附益也。 

21. 宋齊梁三書南史一事互異

《南齊書》:「李安民為吳興太守。吳興有項羽神護郡聽事,太守不得上,太守到郡,必須祀以軛下牛。安民奉佛法,不與神牛,著屐上聽事,又於聽上八關齋。俄而牛死,葬廟側,今呼為李公牛冢。安民卒官,世以神為崇。」按《宋書.孔季恭傳》:「為吳興太守。先是,吳興頻喪太守,云項羽神為卞山王,居郡聽事,二千石至,常避之。季恭居聽事,竟無害也。」《梁書.蕭深傳》:「遷吳興太守。郡有項羽廟,土民名為憤王,甚有靈驗,遂於郡聽事安施床幕為神座,公私請禱,前後二千石皆於廳拜詞而避居他室。琛至,徙神還廟,處之不疑。」又禁殺牛解祀,以脯代肉。此似一事,而作史者一以為遭祟,一以為厭邪,立論不同如此。又《南齊書.蕭惠基傳》:「惠基弟惠休,自吳興太守徵為右什射。吳興郡項羽神,舊酷烈。世人云:惠休事神謹,故得美遷。」《南史.蕭猷傳》:「為吳興郡守,與楚王廟神交飲至一斛,每酹祀,盡歡極醉,神影亦有酒色,所禱必從。後為益州刺史,值齊茍兒反,攻城,兵糧俱盡,乃遙禱請救。有田老逢數百騎如風,言吳興楚王來救臨汝侯。是日猷大破茍兒。」則又以為獲佑,益不可信矣。又《南史.蕭惠明傳》:「泰始初,為吳興太守。郡界有卞山,下有項羽廟,相承云羽多居郡聽事,前往太守不敢上。惠明謂綱紀曰:『孔季恭嘗為此郡,未聞有災。』遂盛設筵榻接賓。數日,見一人長丈餘,張弓挾矢向惠明,既而不見,因發背,旬日而卒。」此又與李安民相類,而小變其說。 

22. 舊唐書

《舊唐書》雖頗涉繁蕪,然事跡明白,首尾該贍,亦自可觀。其中《唐臨傳》:「今上字」再見,《徐有功、澤王上金傳》:「今上」字各一見,皆謂玄宗,蓋沿故帙而未正者也。《懿宗紀》:「咸通十三年十二月,李國昌小男克用殺云中防御使段文楚,據云州,自稱防御留後」,則既直書其叛亂之罪;而《哀帝紀》末云「中興之初」,《王處直傳》稱「莊宗」,《王鎔、鄭從讜,劉鄴、張睿傳》各有「中興」之語,自相矛盾。按此書纂於劉煦,後唐末帝清泰中為丞相,監修國史,至晉少帝開運二年,其書始成。朝代遷流,簡牘浩富,不暇遍詳而并存之,後之讀者可以觀世變矣。 

楊朝晟一人作兩傳,一見七十二卷,一見九十四卷。 

23. 新唐書

《舊唐書.高宗紀》:「乾封元年春正月戊辰朔,上祀昊天上帝於泰山,以高祖、太宗配饗。己巳,升山行封禪之禮。庚午,禪於社首。」是以朔日祭天於山下,明日登封,又明日禪社首,次序甚明。《新書》改云:「正月戊辰封於泰山,庚午禪於社首。」是以祭天、封山二事并為一事,而系於戊辰之日,文雖簡而事不核矣。 

《天后紀》:光宅元年四月癸酉,遷廬陵王於房州。丁丑,又遷於均州,垂拱元年三月丙辰,遷廬陵王於房州。《中宗紀》:嗣聖元年正月,廢居於均州,又遷於房州。按《舊書》:嗣聖元年二月戊午,廢皇帝為廬陵王,幽於別所。四月丁丑,遷廬陵王於均州。垂拱元年三月,遷廬陵王於房州,《中宗紀》亦同,而以四月為五月,然無先遷房州一節。疑《舊史》得之歐公,蓋博采而誤。《代宗紀》上書「四月丁卯,幽皇后於別殿」;下書「六月辛亥,追廢皇后張氏」。曰「追廢」,則張后之見殺明矣。而不書其死,亦為漏略。 

《文宗紀》:「太和九年十一月任戌,李訓及河東節度使王璠、邠寧節度使郭行余、御史中丞李孝本、京兆少尹羅立言,謀誅中官,不克,訓奔於鳳翔。」下云:「左神策軍中尉仇士良殺王涯、賈饣束、舒元輿、李孝本、羅立言、王璠、郭行余。」而獨於李訓不言其死,況訓乃走人終南山,未至鳳翔,亦為未當。《藝文志》:「蕭方《三十國春秋》三十卷。」當作「蕭方等」,乃梁元帝世子,名方等。 

《新唐書》志,歐陽永叔所作,頗有裁斷,文亦明達。而列傳出宋子京之手,則簡而不明。二手高下,迥為不侔矣。如《太宗長孫后傳》:「安業之罪,萬死無赦,然不慈於妾,天下知之。」改曰:「安業罪死無赦,然向遇妾不以慈,戶知之。」意雖不異,而「戶知之」三字殊不成文。又如《德宗王后傳》:詔曰:「祭筵不可用假花果,欲祭者從之。」改曰:「有詔祭物無用寓,欲祭聽之。」不過省《舊書》四字,然非注不可解也。 

史家之文,例無重出。若不得已而重出,則當斟酌彼此,有詳有略,斯謂之簡。如崔沔駁太常議加宗廟籩豆,其文兩載於本傳及《韋稻傳》,多至二三百言。又如來濟與高智周、郝處俊、孫處約四人言志,及濟領吏部,遂以處約為通事舍人,兩見於本傳及《高智周傳》;而石仲覽一人,一以為宣城,一以為江都。此而忽之,則亦不得謂之能簡矣。 

《楊瑒》言:「有司帖試明經,不質大義,乃取年頭月日、孤經絕句。」帖試之法,用紙貼其上下文,止留中間一二句,困人以難記。年頭如元年、二年之類,月日如十有二月乙卯之類。如此則習《春秋》者益少矣,故請帖平文。今改曰「年頭日尾」,屬對雖工,而義不通矣。 

《嚴武傳》:「為成都尹、劍南節度使。房瑯以故宰相為巡內刺史,武慢倨不為禮,最厚杜甫,然欲殺甫數矣。李白作《蜀道難》者,乃為房與杜危之也。」此宋人穿鑿之論。李白《蜀道難》之作,當在開元、天寶間。時人共言錦城之樂,而不知畏途之險、異地之虞,即事成篇,別無寓意。及玄宗西幸,升為南京,則又為詩曰:「誰道君王行路難,六龍西幸萬人歡。地轉錦江成渭水,天回玉壘作長安。」一人之作前往不同如此,亦時為之矣。 

《張孝忠傳》:「孝忠魁偉,長六尺。」《李晨傳》:「長六尺。」古人以六尺為短,今以六尺為長,於他書未見。 

《舊書.段秀實傳》:「陰說大將劉海賓,何明禮、姚令言判官歧靈岳,同謀殺Г,以兵迎乘輿。三人者,皆秀實夙所獎遇。」此渭姚令言之判官歧靈岳,與海賓、明禮為三人耳。按文,「姚令言」上當少一「及」字。《新書》遂謂:「結劉海賓、姚令言、都虞候何明禮,欲圖Г。此三人者,皆秀實素所厚。」而下文方云大吏岐靈岳。令言,賊也,安有肯同秀實之謀者哉? 

《舊唐書》高仙芝、封常清二傳,并云四鎮節度使「夫蒙靈詧」,而李嗣業、段秀實二傳則云:安西節度使「馬靈詧」,《劉全諒傳》則云安東副都護、保定軍使「馬靈詧」。按《王維集》有《送不蒙都護詩》,注:「不蒙,著官姓也。」古「不」字有「夫」音,「不蒙」當即「夫蒙」,然未知其何以又為「馬」也。《新書》因之,兩姓并見。而《突厥傳》則云安西節度使「夫蒙靈詧」。《馬總傳》:李師道平,析鄆、曹、濮等為一道,除總節度,賜號天平軍。長慶初,劉總上幽鎮地,詔總徙天平。而召總還,將大用之。會總卒,穆宗以鄆人附賴總,復詔還鎮。上云詔「總徙天平」,劉總也。下云「召總還」,馬總也。又云「會總卒」,劉總也。又云「鄆人附賴總」,馬總也。此於人之主賓、字之繁省皆有所不當。當云「詔徙天平」,而去「總」字;其下則云「會劉總卒」,於文無加,而義明矣。 

《舊唐書.皇甫鏄傳》附柳泌事云:「泌系京兆府獄,吏叱之曰:『何苦作此虛矯?』泌曰:『吾本無心,是李道古教我,且云壽四百歲。』府吏防虞周密,恐其隱化。及解衣就誅,一無變異。」語雖煩而敘事則明。《新書》但云:「皆道古教我。解衣即刑,卒無它異。」去其中間語,則「它異」二字何所本邪?《曹確傳》:「太宗著令,文武官六百四十三。」按《百官志》「太宗省內外官,定制為七百三十員。」

《舊唐書.鄭綮傳》:「昭宗謂有蘊蓄,就常奏班簿側注云:『鄭綮可禮部侍郎、平章事。」中書胥吏詣其家參謁,啟笑曰:『諸君大誤,使天下人皆不識字,宰相不及鄭五也。』晉吏曰:『出自聖旨特恩,來日制下。』綮抗其手曰:『萬一如此,笑殺他人。』明日果制下。」《新書》改曰:「俄聞制詔下,嘆曰:『萬一,然笑殺天下人。』」制已下矣,何萬一之有?

《禮樂志》:「貞觀二十一年,詔左丘明、卜子夏、公羊高、谷梁赤、伏勝、高堂生、戴聖、毛萇、孔安國、劉向、鄭眾、賈逵、杜子春、馬融、盧植、鄭康成、服虔、何休、王肅、王弼、杜預、范寧二十二人配享。」《儒學傳》復出此文,而缺賈逵,作二十一人。 

《林蘊傳》:「泉州莆田人。父披,以臨汀多山鬼淫祠,民厭苦之,撰《無鬼論》刺史樊晃奏署臨汀令。」此當是署令在前,作論在後,而倒其文。

凡吳氏《糾謬》所已及者不更論。 

昔人謂宋子京不喜對偶之文,其作史,有唐一代遂無一篇詔令。如德宗興元之詔,不錄於書。徐賢妃《諫太宗疏》,狄仁傑《諫武後營大像疏》。僅寥寥數言。而韓愈《平淮西碑》則全載之。夫史以記事,詔疏俱國事之大,反不如碑頌乎?柳宗元《貞符》,乃希恩飾罪之文,與相如之《封禪頌》異矣,載之尤為無識。 

24. 宋史

《宋史》言朝廷與金約滅遼,止求石晉賂契丹故地,而不思營、平、灤。三州非晉賂,乃劉仁恭獻契丹以求援者。既而王鑿悔,欲并得之,遣趙良嗣往請之再三,金人不與。此史家之誤。按《通鑒》: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關,下有渝水通海,自關東北循海有道,道狹處才數尺,旁有亂山高峻,不可越,北至進牛口。舊置八防御軍,募土兵守之,田祖皆供軍食,不入於薊,幽州歲致繒纊,以供戰士衣。每歲早獲,清野堅壁,以待契丹。契丹至,輒閉壁不戰。俟其去,選驍勇,據隘邀之,契丹常失利走。士兵皆自為田園,力戰有功,則賜勳加賞。由是契丹不敢輕人寇。及周德威為盧龍節度使,恃勇,不修邊備,遂失渝關之險。契丹每芻牧於營、平之間。又按《遼史》,太祖天贊二年春正月丙申,大元帥堯骨克平州,獲刺史趙思溫、裨將張崇。二月,如平州。甲子,以平州盧龍軍置節度使。遼之天贊二年,乃後唐莊宗同光元年,是營、平二州,契丹自以兵力取之於唐,而不於劉仁恭,又非賂以求援也。若灤本平州之地,遼太祖以俘戶置灤州。當劉仁恭時,尚未有此州,尤為無據。《遼史》於灤州下云:「石晉割地,在平州之境。」亦誤也。 《金史‧張覺傳》云:「平州自入契丹,別為一軍,執弗與。」

25. 阿魯圖進宋史表

元阿魯圖《進宋史表》曰:「厥後瀛國歸朝,吉王航海,齊亡而訪王蠋,乃存秉節之臣;楚滅而諭魯公,堪矜守禮之國。」《金史.忠義傳》序曰:「聖元詔修遼、金、宋史,史臣議凡例,前代之臣忠於所事者,請書之無諱。朝廷從之。」此皆宋世以來尊經儒重節義之效,其時之人心風俗猶有三代直道之遺,不獨元主之賢明也。 宋人謂《五代史》不為韓通立傳,猶是第二等文字。

齊武帝使太子家令沈約撰《宋書》,疑立袁粲傳,審之於帝,帝曰:「袁粲自是宋室忠臣。」 

26. 遼史

《宋史.富粥傳》言:「使契丹,爭『獻』『納』二字,聲色俱厲。契丹主知不可奪,乃曰:『吾當自遣人議之。』復使劉六符來,弼歸奏曰:『臣以死拒之,彼氣折矣,可勿許也。』朝廷竟以『納』字與之。」《遼史.興宗紀》亦云:「感富弼之言,和議始定。」而《劉六符傳》則曰:「宋遣使,增歲幣以易十縣。六符與耶律仁先使宋,定進貢名,宋難之。六符曰:『本朝兵強將勇,人人願從事於宋!若恣其俘獲,以飽所欲,與進貢字孰多?況大兵駐燕,萬一南進,何以禦之?顧小節,忘大患,悔將何及?』宋乃從之,歲幣稱貢。」《耶律仁先傳》亦同。二史並托克托監修,而不同如此。《六符傳》似本其家誌狀與其祖景同為一傳,而有重文。 

27. 金史

《金史》雖置局,纂修多人,而大抵出劉祁、元好問二君之筆。祈字京叔,渾源人,著《歸潛志》。好問字裕之,秀容人,著《壬辰雜編》,元人取之,以成《金史》,見《文藝傳》及《完顏納紳傳》。其書亦頗可觀,然其中多重見而涉於繁者。孔毅父《雜說》謂:「自,昔史書兩人一事,必曰『語在某人傳』。《晉書》載王隱諫祖約奕棋一段,當傳俱出此,為文繁矣。」正同此病。 

《海陵諸子傳》贊當引楚靈王曰:「余殺人子多矣,能無及此乎!」而反引荀首言:「不以人子,吾子其可得乎?」似為失當。 

幽蘭之縊,承麟謚之曰「哀宗」,息州行省溢之曰「昭宗」,史從哀宗為定。而《食貨志》末及《百官志》復有義宗之稱,不著何人所上。 

金與元連兵二十餘年,書中雖稱大元,而內外之旨截然不移,是金人之作非元人之作,此其所以為善。 

承麟即位不過一二日,而史猶稱之為末帝。傳》。其與宋之二王削其帝號者絕異,故知非一人之筆矣。 

28. 元史

《元史.列傳》八卷速不臺,九卷雪不臺,一人作兩傳。十八卷完者都,十九卷完者拔都,亦一人作兩傳。蓋其成書不出於一人之手。宋濂《序》云:「洪武元年十二月,詔修《元史》,臣濂、臣袆總裁。二年二月丙寅開局。八月癸酉書成。紀三十七卷,志五十三卷,表六卷,傳六十三卷。」順帝時無《實錄》可征,因未得為完書。上復詔儀曹遣使行天下,其涉於史事者,令郡縣上之。三年二月乙丑開局,七月丁亥書成。紀十卷,志五卷,表二卷,傳三十六卷。凡前書有所未備,頗補完之。總裁仍濂、衤韋二臣,而纂錄之士獨趙埱熏終始其事。然則《元史》之成雖不出於一時一人,而宋、王二公與趙君亦難免於疏忽之咎矣;昔宋吳縝言:「方新書來上之初,若朝廷付之有司,委官覆定,使詰難糾駁。審定刊修,然後下朝臣博議,可否如此。」則初修者必不敢滅裂,審覆者亦不敢依違,庶乎得為完書,可以傳久。乃歷代修史之臣皆務茍完,右文之君亦多倦覽,未有能行其說者也。洪武中,嘗命解縉修正《元史》舛誤,其書留中不傳。 

《世祖紀》:「中統三年二月,以興、松、云三州隸上都。」「四年五月,升上都路望云縣為云州,松山縣為松州。」是三年尚未升州,預書為州者誤。

《本紀》有脫漏月者,《列傳》有重書年者。 

《天文志》既載月五星凌犯,而《本紀》復詳書之,不免重出。《志》未云:「余見《本紀》。」亦非體。 

諸《志》皆案牘之文,并無鎔范。如《河渠志》言「耿參政」、「阿里尚書」,《祭祀志》言「田司徒」、「郝參政」,皆案牘中之稱謂也。 

《張楨傳》有《復擴廓帖木兒書》曰:「江左日思薦食上國。」此謂明太祖也。晉陳壽《上諸葛孔明集表》曰:「伏惟陛下遠蹤古聖,蕩然無忌,故雖敵國誹謗之言,咸肆其辭,而無所革諱,所以明大通之道也。」於此書見之矣。

《舒穆嚕宜孫傳》上言「大明兵」,下言「朝廷」,朝廷謂元也,內外之辭明白如此。 

《順帝紀》:「大明兵取太平路」,「大明兵取集慶路」。其時國號未為大明,曰大明者,史臣追書之也。古人記事之文有不得不然者類如此。 

29. 通鑒

呂東萊《大事記》曰:「《史記.商君本傳》云:『不告奸者腰斬,告奸者與斬敵首同賞,匿奸者與降敵同罰,』《通鑒》削不告奸者一句,而以匿奸之罪為不告好之罪。《本傳》又云:『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,倍其賦。』《通鑒》削之。《本傳》又云:『名田宅臣妾者以家次。』《通鑒》削『以家次』三字,皆當以《本傳》為正。」 

《孟子》以伐燕為宣王事,與《史記》不同。《通鑒》以威王、宣王之卒各移下十年,以合孟子之書,今按《史記》湣王元年為周顯王之四十六年,歲在著雍閹茂。又八年,燕王噲讓國於相子之。又二年,齊破燕,殺王噲。又二年,燕人立太子平,則己為湣王之十二年。而孟子書「吾甚慚於孟子」,尚是宣王,何不以宣王之卒移下十二三年,則於孟子之書無不皆合,而但拘於十年之成數邪?

《史記.萬石君列傳》:「慶嘗為太樸御出。上問車中幾馬,慶以策數馬畢,舉手曰:『六馬。』慶於諸子中最為簡易矣,然猶如此。」太史公之意,謂慶雖簡易,而猶敬謹,不敢率爾即對。其言簡易,正以起下文之意也。《通鑒》去「然猶如此」一句,殊失本指。 

《通鑒》:「漢武帝元光六年,以衛尉韓安國為材官將軍,屯漁陽,元朔元年,匈奴二萬騎入漢,殺遼西太守,略二千餘人,圍韓安國壁。又人漁陽、雁門,各殺略千餘人。」夫曰「國韓安國壁」,其為漁陽可知,而云「又入漁陽」,則疏矣。考《史記.匈奴傳》本文,則云:「敗漁陽太守軍千餘人,圍漢將軍安國。安國時千餘騎,亦且盡。會燕救至,匈奴引去。」其文精密如此。《通鑒》改之不當。 

《漢書.宣帝紀》:「五鳳二年春三月,行幸雍,祠五畤。」《通鑒》改之曰:「春正月,上幸甘泉郊泰畤。」《考異》引《宣紀》云:「三月行幸甘泉。」而《宣紀》本無此文,不知溫公何所據? 

光武自隴蜀平後,非警急,未嘗復言軍旅。皇太子嘗問軍旅之事,帝曰:「昔衛靈公問陳,孔子不對。此非爾所及。」據《後漢書》本文,皇太子即明帝也。《通鑒》乃書於建武十三年,則東海王韁尚為太子,亦為未允。 

唐德宗貞元二年:李泌奏:「自集津至三門,鑿山開車道十八里,以避底柱之險。」按《舊唐書.李泌傳》并無此事,而《食貨志》曰:「開元二十二年八月,玄宗從京兆尹裴耀卿之言,置河陰縣及河陰倉,河清縣柏崖倉,三門東集津倉,三門西鹽倉。開三門北山十八里,以避湍險。自江淮而溯鴻溝,悉納河陰倉,自河陰送納含嘉倉,又送納太原倉,謂之北運,自太原倉浮於渭,以實京師,凡三年運七百萬石,省陸運之傭四十萬貫。」又曰:「開元二十九年,陜郡大守李齊物鑿三門山以通運,辟三門巔輸巖險之地。俾負索引艦,升於安流,自齊物始也。天寶三載,韋堅代蕭炅,以滻水作廣運潭於望春樓之東而藏舟焉。」是則北運始於耀卿,尚陸行十八里;河運始於齊物,則直達於長安也,下距貞元四十五年,無緣有李泌復鑿三門之事。 

30. 通鑒不載文人

李因篤語予:「《通鑒》不載文人。如屈原之為人,太史公贊之謂『與日月爭光』,而不得書於《通鑒》。杜子美若非『出師未捷』一詩為王叔文所吟,則姓名亦不登於簡牘矣。」予答之曰:「此書本以資治,何暇錄及文人?昔唐丁居晦為翰林學士,文宗於麟德殿召對,因面授御史中丞。翼日制下,帝謂宰臣曰:『居晦作得此官。朕曾以時諺謂杜甫、李白輩為四絕問居晦,居晦曰:此非君上要知之事。嘗以此記得居晦,今所以擢為中丞。』如君之言,其識見殆出文宗下矣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