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在這裡

卷一

Jack 在 三, 10/03/2012 - 20:39 發表
版本狀態: 
已完成校對
書籍首頁: 

 

  閱讀古書, 2, 3, 4, 5, 6, 7, 8, 9, 10, 11, 12, 13, 14, 15, 16, 17, 18, 19, 20, 21, 22, 23, 24, 25, 26, 27, 28, 29, 30, 31, 32, 33, 34, 35, 36, 37, 38, 39, 40, 41, 42, 43, 44, 45, 46, 47, 48, 49, 50, 51, 52, 53, 54, 55, 56, 57, 58, 59, 60, 61, 62, 63, 64, 65, 66, 67, 68, 69, 70, 71, 72, 73, 74, 75, 76


1. 三易

夫子言包羲氏始畫八卦不言作易,而曰易之興也其於中古乎?又曰易之興也,其當殷之末世,周之盛德邪?當文王與紂之事邪?是文王所作之辭始名為易。而周官大卜掌三易之法,一曰連山,二曰歸藏,三曰周易。連山歸藏非易也,而云三易者,後人因易之名以名之也。猶之《墨子》書言周之春秋,燕之春秋,宋之春秋,齊之春秋。周燕齊宋之史非必皆春秋也,而云春秋者,因魯史之名以名之也。

《左傳》僖十五年,戰於韓。卜徒父筮之曰吉。其卦遇蠱,曰:千乘三去,三去之餘,獲其雄狐。成十六年戰於鄢陵。公筮之,史曰吉,其卦遇復,曰南國䠞。射其元王,中厥目。此皆不用《周易》,而別有引據之辭。即所謂三易之法也。(卜徒父以卜人而掌此,猶周官之大卜。)而傳不言易。

2. 重卦不始文王

大卜掌三易之法,其經卦皆八,其別皆六十有四。考之《左傳》,襄公九年,穆姜遷於東宮。筮之,遇艮之隨。姜曰:是於《周易》曰「隨,元亨利貞,无咎。」獨言是於《周易》,則知夏商皆有此卦。而重八卦為六十四者,不始於文王矣。

3. 朱子《周易本義

《周易》自伏羲畫卦,文王作彖辭,周公作爻辭,謂之經。經分上下二篇。孔子作十翼,謂之傳。傳分十篇,彖傳上下二篇。象傳上下二篇,繫辭傳上下二篇,文言,說卦傳,序卦傳,雜卦傳各一篇。(《漢書藝文志》:《易經》十二篇。師古曰:上下經及十翼,故十二篇。孔氏《正義》曰:十翼者,上彖一,下彖二,上象三,下象四,上繫五,下繫六,文言七,說卦八,序卦九,雜卦十。 陸德明《釋文》曰:太史公論六家要旨,引天下同歸而殊途,一致而百慮,謂之《易大傳》。班固謂孔子晚而好易,讀之韋編三絕而為之傳。傳即十翼也。前漢六經與傳皆別行,至後漢諸儒始合經傳為一。)自漢以來,為費直、鄭玄、王弼所亂,取孔子之言逐條附於卦爻之下,程正叔傳因之。及朱元晦《本義》,始依古文。故於《周易》上經條下云,中間頗為諸儒所亂。近世晁氏始正其失,而未能盡合古文。呂氏又更定著為經二卷、傳十卷,乃復孔氏之舊云。洪武初頒五經,天下儒學而易兼用程朱。二氏亦各自為書。永樂中,脩大全,乃取朱子卷,次割裂附之程傳之後。(《易經大全》凡例曰:程傳本義既已並行,而諸家定本又各不同,故今定從《程傳》元本,而《本義》仍以類從。)而朱子所定之古文,仍復殽亂。彖即文王所繫之辭。傳者孔子所以釋經之辭也。後凡言傳放此。此乃彖上傳條下義。今乃削彖上傳三字而附於「大哉乾元」之下。象者卦之上下兩象,及兩象之六爻,周公所繫之辭也。乃象上傳條下義。今乃削象上傳三字而附於「天行健」之下。此篇申彖傳象傳之意以盡乾坤二卦之蘊,而餘卦之說,因可以例推云。乃文言條下義,今乃削文言二字而附於「元者善之長也」之下,其彖曰象曰文言曰字皆朱子本所無。復依程傳添入。後來士子厭程傳之多,棄去不讀,專用本義。(弘治三年會試,「物不可以苟合而已故受之以賁」題。陳輔文同考官楊守阯批曰:序卦朱子無一言以釋其義,蓋以程子於諸卦之首疏析其義,已明且盡故也。今治經者專讀本義,易卷踰八百,而知有傳者不數人。此能知之而又善作,是用錄之,以激厲經生之不讀程傳者。)而大全之本乃朝廷所頒,不敢輒改,遂即監版傳義之本刊,去程傳,而以程之次序為朱之次序。(虛齋蔡清易經蒙引謂之,今所竊刊行《易經本義》。 今四書版本每張十八行,每行十七字,而注皆小字。書詩禮記並同。惟易每張二十二行,每行二十三字,而本義皆作大字,與各經不同,明為後來所刻。是依監版傳義本而刊去程傳。凡本義中言程傳備矣者,又添一傳曰:而引其文皆今代人所為也。 坊刻擅改古書,宜有嚴禁,是學臣之責。朱子詩集傳序,蔡仲默書集傳序,今南京刻大全本改曰詩經大全序,書經大全序。此即亂刻古書之一驗。幸監本尚存,其謬亦易見爾。)相傳且二百年矣。惜乎朱子定正之書,竟不得見於世,豈非此經之不幸也夫!

朱子記嵩山晁氏卦爻彖象說,謂古經始變於費氏,而卒大亂於王弼。此據孔氏正義曰:夫子所作象辭,元在六爻經辭之後,以自卑退,不敢干亂先聖正經之辭。王輔嗣之意,以為象者本釋經文,宜相附近,其義易了。故分爻之象辭各附其當爻下。如杜元凱注左傳,分經之年與傳相附,故謂連合經傳始於輔嗣,不知其實本於康成也。魏志高貴鄉公幸太學,問博士淳于俊曰:孔子作彖象,鄭玄作注,其釋經義一也,今彖象不與經文相連,而注連之何也?俊對曰:鄭玄合彖象於經者,欲使學者尋省易了也。帝曰:若合之於學誠便則孔子,曷為不合以了學者乎?俊對曰:孔子恐其與文王相亂,是以不合。此聖人以不合為謙。帝曰:若聖人以不合為謙,則鄭玄何獨不謙邪?俊對曰:古義弘深,聖問奧遠,非臣所能詳盡。是則康成之書已先合之,不自輔嗣始矣。乃《漢書儒林傳》云:費直治易無章句,徒以彖象繫辭文言解說上下經。則以傳附經又不自康成始。朱子記晁氏說,謂初亂古制時猶若今之乾卦。蓋自坤以下皆依此,後人又散之各文之下,而獨存乾一卦,以見舊本相傳之樣式耳。愚嘗以其說推之,今乾卦彖曰為一條,象曰為一條,疑此費直所附之元本也。坤卦以小象散於各爻之下,其為象曰者八,餘卦則為象曰者七,此鄭玄所連,高貴鄉公所見之本也。

程傳雖用輔嗣本,亦言其非古易。咸九三「咸其股」亦不處也,傳曰云亦者,蓋象辭本不與易相比,自作一處,故諸爻之象辭意有相續者。此言亦者,承上爻辭也。(小畜九二,牽復在中,亦不自失也。本義曰:亦者承上爻義。)

秦以焚書而五經亡,明朝以取士而五經亡。今之為科舉之學者,大率皆帖括熟爛之言,不能通知大義者也。而易春秋尤為繆盭。以彖傳合大象,以大象合爻,以爻合小象,二必臣,五必君,陰卦必云小人,陽卦必云君子,於是此一經者為拾瀋之書,而易亡矣!取胡氏傳一句兩句為旨,而以經事之相類者合以為題。傳為主,經為客。有以彼經證此經之題,有用彼經而隱此經之題。於是此一經者為射覆之書,而春秋亡矣!(天順三年九月甲辰,浙江溫州府永嘉縣儒學教諭雍懋言,比者浙江鄉試,春秋摘一十六段配作一題。頭緒太多。及所鏤程文乃太簡略,而不統貫。且春秋為經,屬詞比事,變例無窮。考官出題,往往棄經任傳,甚至參以己意,名雖經題,實則射覆。乞敕禁止。上從之。)復程朱之書以存易(當各自為本),備三傳啖趙諸家之說以存春秋,必有待於後之興文教者。

4. 卦爻外無別象

聖人設卦觀象而繫之辭,若文王周公是已。夫子作傳,傳中更無別象。其所言卦之本象,若天地雷風水火山澤之外,惟頤中有物,本之卦名。有飛鳥之象,本之卦辭。而夫子未嘗增設一象也。荀爽虞翻之徒穿鑿附會,象外生象,以同聲相應為震巽,同氣相求為艮兌,水流濕、火就燥為坎離,雲從龍則曰乾為龍,風從虎則曰坤為虎。十翼之中,無語不求其象,而易之大指荒矣!豈知聖人立言取譬,固與後之文人同其體例,何嘗屑屑於象哉?王弼之注雖涉於玄虛,然已一掃易學之榛蕪,而開之大路矣。(王輔嗣《略例》曰:互體不足,遂及卦變。變又不足,推致五行,一失其原,巧喻彌甚。)不有程子大義何由而明乎?

易之互體卦變,詩之叶韻,春秋之例月日,經說之繚繞,破碎於俗儒者多矣。文中子曰:九師興而易道微,三傳作而春秋散。

5. 卦變

卦變之說不始於孔子,周公繫損之六三已言之矣。曰:三人行則損一人,一人行則得其友。是六子之變皆出於乾坤,無所謂自復姤臨遯而來者,當從程傳。(蘇軾王炎皆同此說。)

6. 互體

凡卦爻二至四、三至五,兩體交互,各成一卦,先儒謂之互體。其說已見於左氏。莊公二十二年,陳侯筮,遇觀之否,曰:風為天於土上山也。注:自二至四有艮象(四爻變故),艮為山是也。然夫子未嘗及之。後人以雜物撰德之語當之,非也。其所論二與四、三與五,同功而異位,特就兩爻相較言之,初何嘗有互體之說?

晉書荀顗嘗難鍾會,易無互體,見稱於世。其文不傳。新安王炎晦叔常問張南軒曰:伊川令學者先看王輔嗣、胡翼之、王介甫三家易,何也?南軒曰:三家不論互體故爾。

朱子本義不取互體之說,惟大壯六五云卦體似兌,有羊象焉。不言互而言似,似者合兩爻為一爻,則似之也。(又謂頤初九,靈龜是伏得離卦。)然此又剏先儒所未有,不如言互體矣。大壯自三至五成兌,兌為羊,故爻辭並言羊。

7. 六爻言位

易傳中言位者有二義,列貴賤者存乎位,五為君位,二三四為臣位,故皆曰同功而異位。而初上為無位之爻。譬之於人,初為未仕之人,上則隱淪之士,皆不為臣也。(明夷上六為失位之君,乃其變例。其但取初終之義者亦不盡拘。)故乾之上曰貴而无位。需之上曰不當位。(王弼注需上六曰處无位之地,不當位者也。 程子傳亦云:此爵位之位,非陰陽之位。)若以一卦之體言之,則皆謂之位。故曰六位時成。曰易六位而成章。是則卦爻之位非取象於人之位矣。此意已見於王弼《略例》,但必強彼合此,而謂初上無陰陽定位,則不可通矣。記曰:夫言豈一端而已,夫各有所當也。

8.九二君德

為人臣者必先具有人君之德,而後可以堯舜其君。故伊尹之言曰: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。武王之誓亦曰:予有亂臣十人,同心同德。

9. 師出以律

以湯武之仁義為心,以桓文之節制為用,斯之謂律。律即卦辭之所謂貞也。《論語》言子之所慎者戰,長勺以詐而敗齊,泓以不禽二毛而敗於楚,《春秋》皆不予之。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,雖三王之兵未有易此者也。

10. 既雨既處

陰陽之義莫著於夫婦,故爻辭以此言之。小畜之時求如任姒之賢,二南之化不可得矣。陰畜陽,婦制夫,其畜而不和猶可言也。三之反目,隋文帝之於獨孤后也。既和而惟其所為,不可言也。上之既雨,猶高宗之於武后也。

11. 武人為於太君

武人為於大君,非武人為大君也,如書予欲宣力四方汝為之為。六三才弱志剛,雖欲有為而不克濟。以之履虎,有咥人之凶也。惟武人之效力於其君,其濟則君之靈也,不濟則以死繼之。是當勉為之而不可避耳。故有斷脰決腹一瞑而萬世不視,不知所益以憂社稷者,莫敖大心是也(戰國策)。過涉之凶,其何咎哉?

12. 自邑告命

人主所居謂之邑。《詩》曰:「商邑翼翼,四方之極。」《書》曰:「惟尹躬先見於西邑夏,曰惟臣附於大邑周,曰作新大邑於東國洛,曰肆予敢求爾於天邑商。」(武王之妃,謂之邑姜。)《白虎通》曰:夏曰夏邑,商曰商邑,周曰京師是也。(周官始以四井為邑。)泰之上六,政教陵夷之後,一人僅亦守府而號令不出於國門,於是焉而用師則不可。君子處此當守正以俟時而已。桓王不知此也,故一用師而祝聃之矢遂中王肩。唐昭宗不知此也,故一用師而邠歧之兵直犯闕下。然則保泰者可不豫為之計哉?

易之言邑者,皆內治之事。夬曰「告自邑」,如康王之命,畢公彰善癉惡,樹之風聲者也。晉之上九曰「維用伐邑」,如王國之大夫。大車檻檻,毳衣如菼,國人畏之而不敢奔者也。其為自治則同,皆聖人之所取也。(比之九五「邑人不誡」,是亦內治修而遠人服之意。)

13. 成有渝无咎

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,將皆必有車轍馬迹焉。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正王心,王是以獲歿於祗宮。傳曰:人誰無過,過而能改,善莫大焉。聖人慮人之有過不能改之於初,且將遂其非而不反也,教之以成有渝无咎。雖其漸染之深,放肆之久,而惕然自省,猶可以不至於敗亡。以視夫迷復之凶,不可同年而論矣。故曰:惟狂克念作聖。

14. 童觀

其在政教則不能是訓是行,以近天子之光,而所司者籩豆之事。其在學術則不能知類通達,以幾大學之道,而所習者佔畢之文。樂師辨乎聲詩,故北面而弦;宗祝辨乎宗廟之禮,故後尸。商祝辨乎喪禮,故後主人小人則无咎也。有大人之事,有小人之事,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。致遠恐泥,故君子為之則吝也。

15. 不遠復

復之初九,動之初也。自此以前,喜怒哀樂之未發也。至一陽之生而動矣,故曰復,其見天地之心乎。顏子體此,故有不善未嘗不知,知之未嘗復行,此慎獨之學也。回之為人也,擇乎中庸,夫亦擇之於斯而已,是以不遷怒,不貳過。

其在凡人,則復之初九,日夜之所息,平旦之氣,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。苟其知之,則擴而充之矣。故曰復小而辨於物。

16. 不耕獲不菑畬

楊氏曰(誠齋易傳):初九動之始,六二動之繼。是故初耕之,二穫之;初菑之,二畬之。天下無不耕而穫,不菑而畬者。其曰不耕不菑,則耕且菑,前人之所已為也。昔者周公毖殷頑民,遷於洛邑,密邇王室。既歷三紀,世變風移,而康王作畢命之書,曰:「惟周公克慎厥始,惟君陳克和厥中,惟公克成厥終。」是故有周之治,垂拱仰成而無所事矣。周監於二代,郁郁乎文哉。而孔子之聖,但曰述而不作,信而好古。又曰文武之道,未墜於地,在人。是故六經之業,集群聖之大成而無所剏矣。雖然,使有始之作之者,而無終之述之者,是耕而弗穫,菑而弗畬也。其功為弗竟矣。六二之柔順中正,是能穫能畬者也。故利有攸往也。未富者,因前人之為而不自多也,猶不富以其鄰之意。

17. 天在山中

張湛注《列子》曰:自地以上皆天也。故曰天在山中。

18. 罔孚裕无咎

君子信而後諫,未信則以為謗已也,而況初之居下位未命於朝者乎?孔子嘗為委吏矣,曰會計當而已矣。嘗為乘田矣,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。此所謂裕无咎也。若受君之命而任其事,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,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矣。

19. 有孚于小人

君子之於小人也,有知人則哲之明,有去邪勿疑之斷。堅如金石,信如四時。使憸壬之類皆知上志之不可移,豈有不革面而從君者乎?所謂有孚于小人者如此。

20. 損其疾使遄有喜

損不善而從善者莫尚乎剛,莫貴乎速。初九曰「已事遄往」,六四曰「使遄有喜」。四之所以能遄者,賴初之剛也。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,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,夜以繼日。幸而得之,坐以待旦。子路有聞,未之能行,惟恐有聞。其遄也至矣。文王之勤日昃,大禹之惜寸陰,皆是道也。君子進德修業,欲及時也。故為政者玩歲而愒日,則治不成,為學者日邁而月征,則身將老矣。

召公之戒成王曰: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德。疾之為言,遄之謂也,故曰:雞鳴而起,孳孳為善。

21. 上九弗損益之

有天下而欲厚民之生,正民之德,豈必自損以益人哉?不違農時,穀不可勝食也。數罟不入洿池,魚鼈不可勝食也。斧斤以時入山林,材木不可勝用也。所謂弗損益之者也。皇建其有極,斂時五福,用敷錫厥庶民。詩曰:奏格無言,時靡有爭。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,不怒而民威於鈇鉞。所謂弗損益之者也。以天下為一家,中國為一人,其道在是矣。

22. 利用為依遷國

在無事之國而遷,晉從韓獻子之言而遷於新田是也。在有事之國而遷,楚從子西之言而遷於鄀是也。皆中行告公之益也。

23. 姤

天下之生久矣。一治一亂,盛治之極而亂萌焉。此一陰遇五陽之卦也。孔子之門四科十哲,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。於是刪詩書,定禮樂,贊《周易》,修《春秋》。盛矣!而老莊之書即出於其時。後漢立辟雍,養三老,臨白虎,論五經,太學諸生至三萬人。而三君,八俊,八顧,八及,八廚,為之稱首。馬鄭服何之注,經術為之大明。而佛道之教即興於其世。(胡三省曰:道家雖宗老子,而西漢以前未嘗以道士自名。至東漢始有張道陵、于吉等。是道與佛教皆起於東漢之時。)是知邪說之作,與世升降,聖人之所不能除也。故曰「繫於金柅,柔道牽也」。嗚呼,豈獨君子小人之辨而已乎!

24. 包无魚

國猶水也,民猶魚也。幽王之詩曰:魚在于沼,亦匪克樂。潛雖伏矣,亦孔之昭。憂心慘慘,念國之為虐。秦始皇八年,河魚大上。《五行志》以為魚陰類,民之象也,逆流而上,言民不從君為逆行也。自人君有求多於物之心,於是魚亂於下,鳥亂於上,而人情之所嚮,必有起而收之者矣。

25. 以杞包瓜

劉昭《五行志》曰:瓜者外延離本,而實女子外屬之象。一陰在下,如瓜之始生,勢必延蔓而及於上。五以陽剛居尊,如樹杞然。(《詩》:南山有杞,陸璣曰:杞,山材也,其樹如樗。《左傳》所謂杞梓皮革。)使之無所緣而上,故曰以杞包瓜。孔子曰: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。顰笑有時。恩澤有節,器使有分,而國之大防不可以踰。何有外戚宦官之禍乎?

26. 巳日

革,巳日乃孚。六二,巳日乃革之。朱子發讀為戊己之己。天地之化,過中則變,日中則昃,月盈則食。故易之所貴者中,十干則戊己為中,至於己則過中而將變之時矣。故受之以庚。庚者更也,天下之事,當過中而將變之時然後革,而人信之矣。古人有以己為變改之義者。《儀禮.少牢饋食禮》日用丁己。注:內事用柔,日必丁己者,取其令名自丁寧自變改,皆為敬謹。而《漢書.律曆志》亦謂理紀於己,斂更於庚是也。(納甲之法,革下卦離納己。)王弼謂即日不孚,巳日乃孚。以己為已事遄往之已,恐未然。

27. 改命吉

革之九四猶乾之九四,諸侯而進乎天子,湯武革命之爻也,故曰「改命吉」。成湯放桀於南巢,惟有慚德,是有悔也。天下信之,其悔亡矣。四海之內皆曰非富天下也,為匹夫匹婦復讎也,故曰信志也。

28. 艮

毋意毋必,毋固毋我,艮其背,不獲其身也。富貴不能淫,貧賤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行其庭,不見其人也。

29. 艮其限

學者之患,莫甚乎執一而不化,及其施之於事,有扞格而不通,則忿懥生而五情瞀亂。與眾人之滑性而焚和者,相去蓋無幾也。孔子惡果敢而窒者,非獨處事也,為學亦然。告子不動心之學,至於不得於言勿求於心,而孟子以為其弊必將如蹶趨者之反動其心。此艮其限,列其夤之說也。君子之學不然,廓然而大公,物來而順應。故聞一善言,見一善行,若決江河,沛然莫之能禦,而無薰心之厲矣。

慈谿黃氏(震)日鈔曰:心者吾身之主宰,所以治事而非治於事。惟隨事謹省刻心自存,不待治之而後齊一也。孔子之教人曰:「居處恭,執事敬,與人忠。」曾子曰:「吾日三省吾身,為人謀而不忠乎?與朋友交而不信乎?傳不習乎?」不待言心而自貫通於動靜之間者也。孟子不幸,當人欲橫流之時,始單出而為求放心之說。然其言曰:「君子以仁存心,以禮存心,則心有所主。」非虛空以治之也。至於齋心服形之老莊,一變而為坐脫立忘之禪學,乃始瞑目靜坐,日夜仇視其心而禁治之。及治之愈急而心愈亂,則曰:易伏猛獸,難降寸心。嗚呼!人之有心,猶家之有主也。反禁切之,使不得有為,其不能無擾者勢也,而患心之難降歟?(省齋記)又曰:夫心之說有二,古人之所謂存心者,存此心於當用之地也。後世之所謂存心者,攝此心於空寂之境也。造化流行,無一息不運,人得之以為心,亦不容一息不運。心豈空寂無用之物哉?世乃有游手浮食之徒,株坐攝念,亦曰存心。而士大夫溺於其言,亦將遺落世事,以獨求其所謂心。迨其心迹冰炭,物我參商,所謂老子之弊流為申韓者,一人之身已兼備之。而欲尤人之不我應得乎?(山陰縣主簿廳記)此皆足以發明厲薰心之義。(詳又見第二十三卷心學條下)乃周公已先繫之於易矣。

30. 鴻漸于陸

上九,鴻漸于陸,其羽可用為儀,吉。安定胡氏改陸為逵,(鼂氏曰:其說出於毘陵從事范諤昌。按《宋史.藝文志》,諤昌有證墜簡一卷。)朱子從之,謂合韻,非也。詩儀字凡十見,(柏舟,相鼠,東山,湛露,菁菁者莪,斯干,賓之初筵,既醉各一見。抑二見。)皆音牛何反,不得與逵為叶。而雲路亦非可翔之地。仍當作陸為是。漸至於陵而止矣。不可以更進,故反而之陸。古之高士,不臣天子,不友諸侯,而未嘗不踐其土、食其毛也。其行高於人君,而其身則與一國之士偕焉而已。此所以居九五之上而與九三同為陸象也。朱子發曰:上所往進也,所反亦進也,漸至九五極矣。是以上反而之三。楊廷秀曰:九三下卦之極,上九上卦之極,故皆曰陸。自木自陵而復至於陸,以退為進也。巽為進退,其說並得之。

31. 君子以永終知敝

讀新臺桑中鶉奔之詩,而知衛有狄滅之禍。讀宛丘東門月出之詩,而察陳有徵舒之亂。書齊侯送姜氏於讙,而卜桓公之所以薨。書夫人姜氏入,書大夫宗婦覿用幣,而兆子般閔公之所以弒。皆婚婣之義,男女之節。君子可不慮其所終哉!

32. 鳥焚其巢

人主之德莫大乎下人。楚莊王之圍鄭也,而曰其君能下人,必能信用其民矣。故以禹之征苗而伯益贊之,猶以滿招損、謙受益為戒。班師者謙也,用師者滿也。上九處卦之上,離之極,所謂有鳥高飛,亦傅於天者矣。居心以矜,而不聞諫爭之論,菑必逮夫身者也。魯昭公之伐季孫意如也,請待於沂上以察罪,弗許。請囚於費,弗許。請以五乘亡,弗許。於是叔孫氏之甲興,而陽州之次乾侯唁矣。鸜鵒鸜鵒,往歌來哭,其此爻之占乎?(吳幼清曰:此爻變為小過,有飛鳥之象。)

33. 巽在牀下

上九之巽在牀下,恭而無禮則勞也。初六之進退,慎而無禮則葸也。

34. 翰音登于天

羽翰之音雖登於天而非實際。其如莊周齊物之言,騶衍怪迂之辨,其高過於大學而無實者乎?以視車服傳於弟子,弦歌徧於魯中,若鶴鳴而子和者,孰誕孰信?夫人而識之矣。永嘉之亡,太清之亂,豈非談空空覈玄玄者有以致之哉?翰音登於天,中孚之反也。

35. 山上有雷小過

山之高峻,雲雨時在其中間而不能至其巔也。故詩曰殷其靁,在南山之側。或高或下,在山之側,而不必至其巔。所以為小過也。然則大壯言雷在天上,何也?曰自地以上皆天也。

36. 妣

《爾雅》父曰:考母曰妣。愚考古人,自祖母以上通謂之妣,經文多以妣對祖而並言之。若《詩》之云「似續妣祖,烝畀祖妣」,《易》之云「過其祖,遇其妣」是也。《左傳》昭十年,邑姜晉之妣也。平公之去邑姜,蓋二十世矣。(《儀禮.士昏禮》勗帥以敬先妣之嗣,蓋繼世主祭之通辭。)「過其祖,遇其妣」,據文義妣當在祖之上,不及其君,遇其臣,臣則在君之下也。昔人未論此義。周人以姜嫄為妣。(《周禮.大司樂》注:周人以后稷為始祖,而姜嫄無所配,是以特立廟祭之,謂之閟宮。)《周語》謂之皇妣太姜,是以妣先乎祖。《周禮.大司樂》,享先妣在享先祖之前。而斯干之詩曰:似續妣祖。箋曰:妣先妣姜嫄也。祖先祖也。或乃謂變文以協韻,是不然矣。(朱子本義以晉六二為享先妣之吉占。)或曰:易爻何得及此?夫帝乙歸妹,箕子之明夷,王用享于岐山,爻辭屢言之矣。

易本周易,故多以周之事言之。小畜卦辭,密雲不雨,自我西郊。本義,我者,文王自我也。

37. 東鄰

馭得其道則天下皆為之臣,馭失其道則彊而擅命者謂之鄰。臣哉鄰哉,鄰哉臣哉。

《漢書.郊祀志》引此,師古注:東鄰謂商紂也,西鄰謂周文王也。

38. 游魂為變

精氣為物,自無而之有也。游魂為變,自有而之無也。夫子之答宰我曰:骨肉斃於下,陰為野土,其氣發揚於上,為昭明焄蒿悽愴。(朱子曰:昭明露光景也。鄭氏曰:焄謂香臭也。蒿氣蒸出貌。許氏曰:悽愴使人慘栗感傷之意。魯菴徐氏曰:陽氣為魂,附於體貌而人生焉。骨肉斃於下,其氣無所附麗則發散飛揚於上,或為朗然昭明之氣,或為溫然焄蒿之氣,或為肅然悽愴之氣。蓋陽氣輕清,故升而上浮以從陽也。)所謂游魂為變者,情狀具於是矣。延陵季子之葬其子也,曰骨肉復歸於土命也。若魂氣則無不之也。無不之也,張子正蒙有云,太虛不能無氣,氣不能不聚而為萬物,萬物不能不散而為太虛。循是出入,是皆不得已而然也。然則聖人盡道其間,兼體而不累者,存神其至矣,其精矣乎。

鬼者,歸也,張子曰:氣之為物,散入無形,適得吾體,此之謂歸。

陳無己(師道)以游魂為變為輪迴之說(理究),仲木(柟)辨之曰:長生而不化,則人多,世何以容?長死而不化,則鬼亦多矣。夫燈熄而然,非前燈也。雲霓而雨,非前雨也。死復有生,豈前生耶?

邵氏(寶)簡端錄曰:聚而有體謂之物,散而無形謂之變。唯物也,故散必於其所聚。唯變也,故聚不必於其所散。是故聚以氣聚,散以氣散。味於散者其說也佛。荒於聚者其說也仙。

盈天地之間者氣也,氣之盛者為神,神者天地之氣而人之心也。故曰視之而弗見,聽之而弗聞,體物而不可遺。使天下之人齋明盛服以承祭祀,洋洋乎如在其上,如在其左右。聖人所以知鬼神之情狀者如此。

維嶽降神,生甫及申。非有所託而生也。文王在上,於昭于天。非有所乘而去也。此鬼神之實而誠之不可揜也。

39. 通乎晝夜之道而知

日往月來,月往日來,一日之晝夜也。寒往暑來,暑往寒來,一歲之晝夜也。小往大來,大往小來,一世之晝夜也。子在川上,曰逝者如斯夫,不舍晝夜。通乎晝夜之道而知,則終日乾乾與時偕行,而有以盡乎易之用矣。

40. 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

維天之命於穆不已,繼之者善也。天下雷行,物與无妄,成之者性也。是故天有四時,春秋冬夏,風雨霜露,無非教也。地載神氣,神氣風霆。風霆流形,庶物露生,無非教也。

天地絪緼,萬物化醇。善之為言猶醇也。曰何以謂之善也?曰誠者天之道也。豈非善乎?

41. 形而下者謂之器

形而上者謂之道,形而下者謂之器。非器則道無所寓。說在乎孔子之學,琴於師襄也。已習其數然後可以得其志,已習其志然後可以得其為人。是雖孔子之天縱,未嘗不求之象數也。故其自言曰:下學而上達。

42. 垂衣裳而天下治

垂衣裳而天下治,變質而之文也。自黃帝堯舜始也。故於此有通變宜民之論。

43. 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

人之為學,亦有病於憧憧往來者,故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。過此以往,未之或知也。居之安則資之深,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。

44. 困,德之辨也

內文明而外柔順,其文王之困而亨者乎?不怨天不尤人,下學而上達,其孔子之困而亨者乎?故在陳之戹,絃歌之志,顏淵知之,而子路子貢之徒未足以達此也。故曰:困,德之辨也。

45. 凡易之情

愛惡相攻,遠近相取,情偽相感,人心之至變也。於何知之?以其辭知之。將叛者其辭慚,中心疑者其辭枝。吉人之辭寡,躁人之辭多,誣善之人其辭游,失其守者其辭屈。聽其言也,觀其眸子,人焉廋哉。是以聖人設卦以盡情偽。夫誠於中必形於外,君子之所以知人也。百物而為之備,使民知神姦,先王之所以鑄鼎也。故曰:作易者其有憂患乎?周身之防,御物之智,其全於是矣。

46. 易逆數也

數往者順,造化人事之迹有常而可驗,順以考之於前也。知來者逆,變化云為之動,日新而無窮,逆以推之於後也。聖人神以知來,知以藏往,作為易書,以前民用。所設者未然之占,所期者未至之事。是以謂之逆數。雖然,若不本於八卦已成之迹,亦安所觀其會通而繫之爻象乎?是以天下之言性也,則故而已矣。

劉汝佳曰:天地間一理也,聖人因其理而畫為卦以象之,因其象而著為變以占之。象者體也,象其已然者也。占者用也,占其未然者也。已然者為往,往則有順之之義焉。未然者為來,來則有逆之之義焉。如象天而畫為乾,象地而畫為坤,象雷風而畫為震巽,象水火而畫為坎離,象山澤而畫為艮兌,此皆觀變於陰陽而立卦,發揮於剛柔而生爻者也。不謂之數往者順乎?如筮得乾,而知乾元亨利貞。筮得坤,而知坤元亨利牝馬之貞。筮得震,而知震亨,震來虩虩,笑言啞啞。筮得巽,而知巽小亨,利有攸往,利見大人。筮得坎,而知習坎,有孚,維心亨,行有尚。筮得離,而知離利貞亨,畜牝牛吉。筮得艮,而知艮其背不獲其身,行其庭不見其人。筮得兌,而知兌亨利貞。此皆通神明之德,類萬物之情者也,不謂之知來者逆乎?夫其順數已往,正所以逆推將來也。孔子曰:殷因於夏禮,所損益可知也。周因於殷禮,所損益可知也。數往者順也。其或繼周者,雖百世可知也。知來者逆也。故曰易逆數也。若如邵子之說,則是羲文之易已判而為二,而又以震離兌乾為數已生之卦,巽坎艮坤為推未生之卦,殆不免強孔子之書以就己之說矣。

47. 說卦雜卦互文

雷以動之,風以散之,雨以潤之,曰以晅之,艮以止之,兌以說之,乾以君之,坤以藏之。上四舉象,下四舉卦,各以其切於用者言之也。終萬物始萬物者莫盛乎艮。崔憬曰:艮不言山,獨舉卦名者,以動撓燥潤功,是風雷水火,至於終始萬物。於山義則不然,故舍象而言卦,各取便而論也。得之矣。

古人之爻有廣譬而求之者,有舉隅而反之者。今夫山一卷石之多,今夫水,一勺之多,天地之外復言山水者,意有所不盡也。坤也者地也,不言西南之卦。兌正秋也,不言西方之卦。舉六方之卦而見之也,意盡於言矣。虞仲翔以為坤道廣布,不主一方,及兌象不見西者,妄也。

豐多故親寡旅也。先言親寡後言旅,以協韻也。猶《楚辭》之吉日兮辰良也。虞仲翔以為別有義,非也。

48. 兌為口舌

兌為口舌,其於人也,但可以為巫為妾而已。以言說人,豈非妾婦之道乎?

凡人於交友之間,口惠而實不至,則其出而事君也,必至於靜言庸違。故舜之御臣也,敷奏以言,明試以功。而孔子之於門人,亦聽其言而觀其行。

唐書言韋貫之自布衣為相,與人交終歲無款曲,未嘗偽辭以悅人。其賢於今之人遠矣!

49. 序卦雜卦

序卦雜卦皆旁通之說,先儒疑以為非夫子之言。然否之大往小來,承泰之小往大來也。解之利西南,承蹇之利西南不利東北也。是文王已有相受之義也。益之六二即損之六五也。其辭皆曰十朋之龜。姤之九四即夬之九三也。其辭皆曰臀无膚。未濟之九四即 既濟之九三也。其辭皆曰伐鬼方。是周公已有反對之義也。必謂六十四卦皆然,則非易書之本意。或者夫子嘗言之而門人廣之,如春秋哀十四年西狩獲麟以後續經之作耳。

50. 晉晝也明夷誅也

蘇氏曰:晝日三接故曰晝,得其大首故曰誅。晉當文明之世,群后四朝,而車服以庸,揖讓之事也。明夷逢昏亂之時,取彼凶殘而殺伐用張,征誅之事也。一言晝,一言誅,取其音協爾。(晝《古音注》,《易林》及張衡《西京賦》並同。 虞仲翔曰:誅傷也,本義用之與晝義相對不切。)

51. 孔子論易

孔子論易見於《論語》者二章而已,曰:「加我數年,五十以學易,可以無大過矣。」曰:「南人有言曰:人而無恒,不可以作巫醫。善夫,不恒其德,或承之羞。子曰:不占而已矣。」是則聖人之所以學易者,不過庸言庸行之間,而不在乎圖書象數也。今之穿鑿圖象以自為能者畔也。

記者於夫子學易之言而即繼之曰:子所雅言,詩書執禮,皆雅言也。是知夫子平日不言易,而其言詩書執禮者,皆言易也。人苟循乎詩書執禮之常而不越焉,則自天祐之,吉无不利矣。故其作《繫辭傳》於悔吝无咎之旨,特諄諄焉。而大象所言,凡其體之於身,施之於政者,無非用易之事。然辭本乎象,故曰: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。觀之者淺,玩之者深矣。其所以與民同患者,必於辭焉著之。故曰:聖人之情見乎辭。若天一地二,易有太極,二章皆言數之所起,亦贊易之所不可遺,而未嘗專以象數教人為學也。是故出入以度,无有師保。如臨父母,文王,周公,孔子之易也。希夷之圖,康節之書,道家之易也。自二子之學興,而空疏之人,迂怪之士,舉竄迹於其中以為易。而其易為方術之書,於聖人寡過反身之學去之遠矣!

詩三百,一言以蔽之,曰思無邪。易六十四卦,三百八十四爻,一言以蔽之,曰不恒其德,或承之羞。夫子所以思得見夫有恒也。有恒然後可以無大過。

52. 七八九六

易有七八九六,而爻但繫九六者,舉隅之義也。故發其例於乾坤二卦,曰用九用六,用其變也。亦有用其不變者。《春秋傳》,穆姜遇艮之八。《晉語》,董因得泰之八,是也。(杜元凱注謂,雜用《連山》、《歸藏》二易,皆以七八為占。故言遇艮之八者,非。 《晉語》,公子筮得貞屯悔豫皆八。本卦為貞,之卦為悔。沙隨程氏曰:初與四五凡三爻變,其不變者二三上,在屯為八,在豫亦八。)今即以艮言之,二爻獨變,則名之六。餘爻皆變,而二爻獨不變,則名之八。是知乾坤亦有用七用八時也。乾爻皆變而初獨不變,曰初七潛龍勿用,可也。坤爻皆變而初獨不變,曰初八履霜堅冰至,可也。占變者其常也,占不變者其反也。故聖人繫之九六。歐陽永叔曰:易道占其變,故以其所占者名爻,不謂六爻皆九六也。得之矣。

趙汝禖《易輯聞》曰:揲蓍策數凡得二十八,雖為乾亦稱七,凡得三十二。雖為坤亦稱八。

楊彥齡《筆錄》曰:楊損之蜀人,博學善稱說。余嘗疑易用九六而無七八。損之云卦畫七八,爻稱九六。

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,坤之策百四十有四。亦是舉九六以該七八也。朱子謂七八之合亦三百有六十也。(乾遇七則一百六十八。坤遇八則一百九十二。)

53. 卜筮

舜曰:官占惟先,蔽志昆命于元龜。《詩》曰:爰始爰謀,爰契我龜。《洪範》曰:謀及乃心,謀及卿士,謀及庶人,謀及卜筮。孔子之贊易也,亦曰:人謀鬼謀。(祖伊告紂,言:格人元龜,亦先人後龜。)夫庶人至賤也,而猶在蓍龜之前,故盡人之明而不能決,然後謀之鬼焉。故古人之於人事也,信而有功。於鬼也,嚴而不瀆。

子之必孝,臣之必忠,此不待卜而可知者也。其所當為,雖凶而不可避也。故曰:欲從靈氛之吉占兮,必猶豫而狐疑。又曰:用君之心,行君之意,龜策誠不能知此事。善哉屈子之言,其聖人之徒歟!

《卜居》屈原自作,設為問答以見此心。非鬼神吉凶之所得而移耳。王逸序乃曰:心迷意惑,不知所為,往至太卜之家,決之蓍龜,冀聞異策,以定嫌疑。則與屈子之旨大相背戾矣。洪興祖補注曰:此篇上句皆原所從,下句皆原所去。時之人去其所當從,從其所當去。其所謂吉乃原所謂凶也。可謂得屈子之心者矣。

《禮記.少儀》問卜筮曰:義與志與?義則可問,志則否。子孝臣忠,義也。違害就利,志也。卜筮者,先王所以教人去利懷仁義也。

石駘仲卒,無適子,有庶子六人。卜所以為後者,曰沐浴佩玉則兆。五人者皆沐浴佩玉。石祁子曰:孰有執親之喪而沐浴佩玉者乎?不沐浴佩玉。石祁子兆。衛人以龜為有知也。南蒯將叛,枚筮之,遇坤之比,曰:黃裳元吉。子服惠伯曰:忠信之事則可,不然必敗。外彊內溫,忠也。和以率貞,信也,故曰「黃裳元吉」。黃,中之色也。裳,下之飾也。元,善之長也。中不忠不得其色,下不共不得其飾,事不善不得其極。且夫易不可以占,險猶有闕也。筮雖吉未也。南蒯果敗。是以嚴君平之卜筮也,與人子言依於孝,與人弟言依於順,與人臣言依於忠。而高允亦有筮者,當依附爻象勸以孝忠之論,其知卜筮之旨矣。

《申鑒》或問卜筮曰:德斯益,否斯損。曰何謂也?吉而濟,凶而救,之謂德。吉而恃,凶而怠,之謂損。

君子將有為也,將有行也,問焉而以言其受命也。如嚮告其為也,告其行也,死生有命,富貴在天。若是則無可為也,無可行也。不當問,問亦不告也。易以前民用也,非以為人前知也。求前知非聖人之道也。是以少儀之訓曰毋測未至。

郭璞嘗過顏含,欲為之筮。含曰:年在天,位在人,修已而天不與者命也,守道而人不知者性也。自有性命,無勞蓍龜。《文中子》:子謂北山黃公善醫,先寢食而後鍼藥。汾陰侯生善筮,先人事而後說卦。

《金史.方伎傳》序曰:古之為術,以吉凶導人而為善。後世術者,或以休咎導人而為不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