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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六 復恩

Jack 在 周日, 04/08/2018 - 10:44 發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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孔子曰:「德不孤,必有鄰。」夫施德者貴不德,受恩者尚必報;是故臣勞勤以為君而不求其賞,君持施以牧下而無所德,故易曰:「勞而不怨,有功而不德,厚之至也。」君臣相與以市道接,君縣祿以待之,臣竭力以報之;逮臣有不測之功,則主加之以重賞,如主有超異之恩,則臣必死以復之。孔子曰:北方有獸,其名曰蟨,前足鼠,後足兔,是獸也,甚矣其愛蛩蛩巨虛也,食得甘草,必齧以遺蛩蛩巨虛,蛩蛩巨虛見人將來,必負蟨以走,蟨非性之愛蛩蛩巨虛也,為其假足之故也,二獸者亦非性之愛蟨也,為其得甘草而遺之故也。夫禽獸昆蟲猶知比假而相有報也,況於士君子之欲與名利於天下者乎!夫臣不復君之恩而苟營其私門,禍之源也;君不能報臣之功而憚刑賞者,亦亂之基也。夫禍亂之原基,由不報恩生矣。

趙襄子見圍於晉陽,罷圍,賞有功之臣五人,高赫無功而受上賞,五人皆怒,張孟談謂襄子曰:「晉陽之中,赫無大功,今與之上賞,何也?」襄子曰:「吾在拘厄之中,不失臣主之禮唯赫也。子雖有功皆驕,寡人與赫上賞,不亦可乎?」仲尼聞之曰:「趙襄子可謂善賞士乎!賞一人而天下之人臣,莫敢失君臣之禮矣。」

晉文公亡時,陶叔狐從,文公反國,行三賞而不及陶叔狐,陶叔狐見咎犯曰:「吾從君而亡十有三年,顏色黎黑,手足胼胝,今君反國行三賞而不及我也,意者君忘我與!我有大故與!子試為我言之君。」咎犯言之文公,文公曰:「嘻,我豈忘是子哉!夫高明至賢,德行全誠,耽我以道,說我以仁,暴浣我行,昭明我名,使我為成人者,吾以為上賞;防我以禮,諫我以誼,蕃援我使我不得為非,數引我而請於賢人之門,吾以為次賞;夫勇壯強禦,難在前則居前,難在後則居後,免我於患難之中者,吾又以為之次。且子獨不聞乎?死人者,不如存人之身;亡人者,不如存人之國;三行賞之後,而勞苦之士次之,夫勞苦之士,是子固為首矣,豈敢忘子哉!」周內史叔輿聞之曰:「文公其霸乎!昔聖王先德而後力,文公其當之矣,詩云:『率履不越』,此之謂也。」晉文公入國,至於河,令棄籩豆茵席,顏色黎黑,手足胼胝者在後,咎犯聞之,中夜而哭,文公曰:「吾亡也十有九年矣,今將反國,夫子不喜而哭,何也?其不欲吾反國乎?」對曰:「籩豆茵席,所以官者也,而棄之;顏色黎黑,手足胼胝,所以執勞苦,而皆後之;臣聞國君蔽士,無所取忠臣;大夫蔽遊,無所取忠友;今至於國,臣在所蔽之中矣,不勝其哀,故哭也。」文公曰:「禍福利害不與咎氏同之者,有如白水!」祝之,刀沈璧而盟。介子推曰:「獻公之子九人,唯君在耳,天未絕晉,必將有主,主晉祀者非君而何?唯二三子者以為己力,不亦誣乎?」文公即位,賞不及推,推母曰:「盍亦求之?」推曰:「尤而效之,罪又甚焉。且出怨言,不食其食。」其母曰:「亦使知之。」推曰:「言,身之文也;身將隱,安用文?」其母曰:「能如是,與若俱隱。」至死不復見推,從者憐之,乃懸書宮門曰:「有龍矯矯,頃失其所,五蛇從之,周遍天下,龍饑無食,一蛇割股,龍反其淵,安其壤土,四蛇入穴,皆有處所,一蛇無穴,號於中野。」文公出見書曰:「嗟此介子推也。吾方憂王室未圖其功。」使人召之則亡,遂求其所在,聞其入綿上山中。於是文公表綿上山中而封之,以為介推田,號曰介山。

晉文公出亡,周流天下,舟之僑去虞而從焉,文公反國,擇可爵而爵之,擇可祿而祿之,舟之僑獨不與焉,文公酌諸大夫酒,酒酣,文公曰:「二三子盍為寡人賦乎?」舟之僑曰:「君子為賦,小人請陳其辭,辭曰:有龍矯矯,頃失其所;一蛇從之,周流天下,龍反其淵,安寧其處,一蛇耆乾,獨不得其所。」文公瞿然曰:「子欲爵耶?請待旦日之期;子欲祿邪?請今命廩人。」舟之僑曰:「請而得其賞,廉者不受也;言盡而名至,仁者不為也。今天油然作雲,沛然下雨,則曲草興起,莫之能禦。今為一人言施一人,猶為一塊土下雨也,土亦不生之矣。」遂歷階而去。文公求之不得,終身誦甫田之詩。

邴吉有陰德於孝宣皇帝微時,孝宣皇帝即位,眾莫知,吉亦不言,吉從大將軍長史轉遷至御史大夫,宣帝聞之,將封之,會吉病甚,將使人加紳而封之,及其生也,太子太傅夏侯勝曰:「此未死也,臣聞之,有陰德者必饗其樂以及其子孫;今此未獲其樂而病甚,非具死病也。」後病果愈,封為博陽侯,終饗其樂。

魏文侯攻中山,樂羊將,已得中山,還反報文侯,有喜功之色,文侯命主書曰:「群臣賓客所獻書操以進。」主書者舉兩篋以進,令將軍視之,盡難中山之事也,將軍還走北面而再拜曰:「中山之舉也,非臣之力,君之功也。」

平原君既歸趙,楚使春申君將兵救趙,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往救趙,未至,秦急圍邯鄲,邯鄲急且降,平原君患之,邯鄲傳舍吏子李談謂平原君曰:「君不憂趙亡乎?」平原君曰:「趙亡即勝虜,何為不憂?」李談曰:「邯鄲之民,炊骨易子而食之,可謂至困;而君之後宮數百,婦妾荷綺縠,廚餘粱肉;士民兵盡,或剡木為矛戟;而君之器物鐘磬自恣,若使秦破趙,君安得有此?使趙而全,君何患無有?君誠能令夫人以下,編於士卒間,分工而作之,家所有盡散以饗食士,方其危苦時易為惠耳。」於是平原君如其計,而勇敢之士三千人皆出死,因從李談赴秦軍,秦軍為卻三十里,亦會楚魏救至,秦軍遂罷。李談死,封其父為孝侯。

秦繆公嘗出,而亡其駿馬,自往求之,見人已殺其馬,方共食其肉,繆公謂曰:「是吾駿馬也。」諸人皆懼而起,繆公曰:「吾聞食駿馬肉,不飲酒者殺人。」即以次飲之酒,殺馬者皆慚而去。居三年,晉攻秦繆公,圍之,往時食馬肉者,相謂曰:「可以出死報食馬得酒之恩矣。」遂潰圍。繆公卒得以解難,勝晉獲惠公以歸,此德出而福反也。

楚莊王賜群臣酒,日暮酒酣,燈燭滅,乃有人引美人之衣者,美人援絕其冠纓,告王曰:「今者燭滅,有引妾衣者,妾援得其冠纓持之,趣火來上,視絕纓者。」王曰:「賜人酒,使醉失禮,奈何欲顯婦人之節而辱士乎?」乃命左右曰:「今日與寡人飲,不絕冠纓者不懽。」群臣百有餘人皆絕去其冠纓而上火,卒盡懽而罷。居三年,晉與楚戰,有一臣常在前,五合五奮,首卻敵,卒得勝之,莊王怪而問曰:「寡人德薄,又未嘗異子,子何故出死不疑如是?」對曰:「臣當死,往者醉失禮,王隱忍不加誅也;臣終不敢以蔭蔽之德而不顯報王也,常願肝腦塗地,用頸血湔敵久矣,臣乃夜絕纓者。」遂敗晉軍,楚得以強,此有陰德者必有陽報也。

趙宣孟將上之絳,見翳桑下有臥餓人不能動,宣孟止車為之下,餐自含而餔之,餓人再咽而能食,宣孟問:「爾何為饑若此?」對曰:「臣居於絳,歸而糧絕,羞行乞而憎自致,以故至若此。」宣孟與之壺餐,脯二胊,再拜頓首受之,不敢食,問其故,對曰:「向者食之而美,臣有老母,將以貢之。」宣孟曰:「子斯食之,吾更與汝。」乃復為之簞食,以脯二束與錢百。去之絳,居三年,晉靈公欲殺宣孟,置伏士於房中,召宣孟而飲之酒,宣孟知之,中飲而出,靈公命房中士疾追殺之,一人追疾,既及宣孟,向宣孟之面曰:「今固是君邪!請為君反,死。」宣孟曰:「子名為誰?」及是且對曰:「何以名為?臣是夫桑下之餓人也。」遂鬥,而死,宣孟得以活,此所謂德惠也。故惠君子,君子得其福;惠小人,小人盡其力;夫德一人活其身,而況置惠於萬人乎?故曰德無細,怨無小,豈可無樹德而除怨,務利於人哉!利施者福報,怨往者禍來,形於內者應於外,不可不慎也,此書之所謂德無小者也。詩云:「赳赳武夫,公侯干城。」「濟濟多士,文王以寧。」人君胡可不務愛士乎!

孝景時,吳楚反,袁盎以太常使吳,吳王欲使將不肯,欲殺之,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圍守盎;盎為吳相時,從史與盎侍兒私通,盎知之不泄,遇之如故人,有告從史,從史懼亡歸,盎自追,遂以侍兒賄之,復為從史。及盎使吳見圍守,從史適為守盎校司馬,夜引盎起曰:「君可以去矣,吳王期旦日斬君。」盎不信,曰:「公何為者也?」司馬曰:「臣故為君從史盜侍兒者也。」盎乃敬對曰:「公見親,吾不足以累公。」司馬曰:「君去,臣亦且亡避,吾親君,何患!」乃以刀決帳,率徒卒道出,令皆去,盎遂歸報。

智伯與趙襄子戰於晉陽下而死,智伯之臣豫讓者怒,以其精氣能使襄主動心,乃漆身變形,吞炭更聲,襄主將出,豫讓偽為死人,處於梁下,駟馬驚不進,襄主動心,使使視梁下得豫讓,襄主重其義不殺也。又盜,為抵罪,被刑人赭衣,入繕宮,襄主動心,則曰必豫讓也,襄主執而問之曰:「子始事中行君,智伯殺中行君,子不能死,還反事之;今吾殺智伯,乃漆身為癘,吞炭為啞,欲殺寡人,何與先行異也?」豫讓曰:「中行君眾人畜臣,臣亦眾人事之;智伯朝士待臣,臣亦朝士為之用。」襄子曰:「非義也?子壯士也!」乃自置車庫中,水漿毋入口者三,日以禮豫讓,讓自知,遂自殺也。

晉逐欒盈之族,命其家臣有敢從者死,其臣曰:「辛俞從之。」吏得而將殺之,君曰:「命汝無得從,敢從何也?」辛俞對曰:「臣聞三世仕於家者君之,二世者主之;事君以死,事主以勤,為之賜之多也。今臣三世於欒氏,受其賜多矣,臣敢畏死而忘三世之恩哉?」晉君釋之。

留侯張良之大父開地相韓昭侯、宣惠王、襄哀王。父平相釐王、悼惠王。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,二十歲秦滅韓,良年少未宦事韓。韓破,浪家童三百人,弟死不葬,良悉以家財求刺客刺秦王,為韓報仇,以大父、父,五世相韓故,遂學禮淮陽,東見滄海君,得力士為鐵椎,重百二十斤,秦皇帝東遊,良與客狙擊秦皇帝於博浪沙,誤中副車,秦皇帝大怒,大索天下,求購甚急,良更易姓名,深亡匿,後卒隨漢報秦。

鮑叔死,管仲舉上衽而哭之,泣下如雨,從者曰:「非君父子也,此亦有說乎?」管仲曰:「非夫子所知也,吾嘗與鮑子負販於南陽,吾三辱於市,鮑子不以我為怯,知我之欲有所明也;鮑子嘗與我有所說王者,而三不見聽,鮑子不以我為不肖,知我之不遇明君也;鮑子嘗與我臨財分貨,吾自取多者三,鮑子不以我為貪,知我之不足於財也。生我者父母,知我者鮑子也。士為知己者死,而況為之哀乎!」

晉趙盾舉韓厥,晉君以為中軍尉;趙盾死,子朔嗣為卿。至景公三年,趙朔為晉將,朔取成公姊為夫人,大夫屠岸賈,欲誅趙氏,初趙盾在夢見叔帶持龜要而哭甚悲,已而笑拊手且歌,盾卜之占,垂絕而後好,趙史援占曰:此甚惡非君之身,及君之子,然亦君之咎也。至子趙朔,世益衰,屠岸賈者,始有寵於靈公,及至於晉景公,而賈為司寇,將作難,乃治靈公之賊以至,趙盾遍告諸將曰:「趙穿弒靈公,盾雖不知猶為首賊,臣殺君,子孫在朝,何以懲罪,請誅之!」韓厥曰:「靈公遇賊,趙盾在外,吾先君以為無罪,故不誅;今諸君將誅其後,是非先君之意而後妄誅;妄誅謂之亂臣,有大事而君不聞,是無君也。」屠岸賈不聽,厥告趙朔趨亡,趙朔不肯,曰:「子必不絕趙祀,朔死且不恨。」韓厥許諾,稱疾不出,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於下宮,殺趙朔、趙括。趙嬰齊,皆滅其族;朔妻成公姊有遺腹,走公宮匿,後生男乳,朔客程嬰持亡匿山中,居十五年,晉景公疾,卜之曰:「大業之後不遂者為祟。」景公疾問韓厥,韓厥知趙孤在,乃曰:「大業之後,在晉絕祀者,其趙氏乎!夫自中行衍皆嬴姓也,中衍人面鳥喙,降佐殷帝太戊及周天子,皆有明德,下及幽厲無道,而叔帶去周適晉,事先君文侯,至於成公,世有立功,未嘗有絕祀;今及吾君獨滅之,趙宗國人哀之,故見龜策,唯君圖之。」景公問曰:「趙尚有後子孫乎?」韓厥具以實對,於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,召而匿之宮中,諸將入問疾,景公因韓厥之眾,以脅諸將而見趙孤,孤名曰武,諸將不得已乃曰:「昔下官之難屠岸賈為之,矯以君令,并命群臣,非然孰敢作難,微君之疾,群臣固且請立趙後,今君有令,群臣之願也。」於是召趙武、程嬰遍拜諸將軍,將軍遂返與程嬰趙武攻屠岸賈,滅其族,復與趙武田邑如故。故人安可以無恩,夫有恩於此故復於彼;非程嬰則趙孤不全,非韓厥則趙後不復。韓厥可謂不忘恩矣。

北郭騷踵見晏子曰:「竊悅先生之義,願乞所以養母者。」晏子使人分倉粟府金而遺之,辭金而受粟。有間,晏子見疑於景公,出奔,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:「吾悅晏子之義而嘗乞所以養母者。吾聞之曰:養其親者,身更其難;今晏子見疑,吾將以身白之。」遂造公庭求復者曰:「晏子天下之賢者也,今去齊國,齊國必侵矣,方必見國之侵也,不若先死請絕頸以白晏子。」逡巡而退,因自殺也。公聞之大駭,乘馳而自追晏子,及之國郊,請而反之,晏子不得已而反之,聞北郭子之以死白己也,太息而歎曰:「嬰不肖,罪過固其所也,而士以身明之,哀哉!」

吳赤市使於智氏,假道於衛,甯文子具紵絺三百製,將以送之,大夫豹曰:「吳雖大國也,不壞交假之道,則亦敬矣,又何禮焉!」甯文子不聽,遂致之吳赤市。至於智氏,既得事,將歸吳,智伯命造舟為梁,吳赤市曰:「吾聞之,天子濟於水,造舟為梁,諸侯維舟為梁,大夫方舟。方舟,臣之職也,且敬太甚必有故。」使人視之,視則用兵在後矣,將亦襲衛。吳赤市曰:「衛假吾道而厚贈我,我見難而不告,是與為謀也。」稱疾而留,使人告衛,衛人警戒,智伯聞之,乃止。

楚魏會於晉陽,將以伐齊,齊王患之,使人召淳于髡曰:「楚魏謀欲伐齊。願先生與寡人共憂之。」淳于髡大笑而不應,王後問之,又復大笑而不應,三問而不應,王怫然作色曰:「先生以寡人國為戲乎?」淳于髡對曰:「臣不敢以王國為戲也,臣笑臣鄰之祠田也,以奩飯與一鮒魚。其祝曰:下田洿邪,得穀百車,蟹堁者宜禾。臣笑其所以祠者少而所求者多。」王曰善,賜之千金,革車百乘,立為上卿。

陽虎得罪於衛,北見簡子曰:「自今以來,不復樹人矣。」簡子曰:「何哉?」陽虎對曰:「夫堂上之人,臣所樹者過半矣;朝廷之吏,臣所立者亦過半矣;邊境之士,臣所立者亦過半矣。今夫堂上之人,親郤臣於君;朝廷之吏,親危臣於眾;邊境之士,親劫臣於兵。」簡子曰:「唯賢者為能報恩,不肖者不能。夫樹桃李者,夏得休息,秋得食焉。樹蒺藜者,夏不得休息,秋得其刺焉。今子之所樹者,蒺藜也,自今以來,擇人而樹,毋已樹而擇之。」

魏文侯與田子方語,有兩僮子衣青白衣,而侍於君前,子方曰:「此君之寵子乎!」文侯曰:「非也,其父死於戰,此其幼孤也,寡人收之。」子方曰:「臣以君之賊心為足矣,今滋甚,君之寵此子也,又且以誰之父殺之乎?」文侯愍然曰:「寡人受令矣。」自是以後,兵革不用。

吳起為魏將,攻中山,軍人有病疽者,吳子自吮其膿,其母泣之,旁人曰:「將軍於而子如是,尚何為泣?」對曰:「吳子吮此子父之創而殺之於注水之戰,戰不旋踵而死;今又吮之,安知是子何戰而死,是以哭之矣!」

東閭子嘗富貴而後乞,人問之,曰:「公何為如是?」曰:「吾自知吾嘗相六七年未嘗荐一人也;吾嘗富三千萬者再,未嘗富一人;不知士出身之咎然也。孔子曰:『物之難矣,小大多少各有怨惡,數之理也,人而得之,在於外假之也。』」

齊懿公之為公子也,與邴歜之父爭田,不勝。及即位,乃掘而刖之,而使歜為僕;奪庸織之妻,而使織為參乘;公游於申池,二人浴於池,歜以鞭抶織,織怒,歜曰:「人奪女妻,而不敢怒;一抶女,庸何傷!」織曰:「孰與刖其父而不病,奚若?」乃謀殺公,納之竹中。

楚人獻黿於鄭靈公,公子家見公子宋之食指動,謂公子家曰:「 我如是必嘗異味。」及食大夫黿,召公子宋而不與;公子宋怒,染指於鼎,嘗之而出,公怒欲殺之。公子宋與公子家先遂殺靈公。子夏曰:「春秋者,記君不君,臣不臣,父不父,子不子者也;此非一日之事也,有漸以至焉。」